風輕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獵場外圍的草原上。
那日,正是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微風吹綠了草原,極目望去,離離野草延展至天邊的小山丘,在草原與天空的一線交接處,不見了盡頭。
春獵第一日,只是一些會騎射術的貴族子弟在獵場外圍隨意打獵,全當解悶。
風輕云是將門出身,自是有一身好功夫的,于是她換上勁裝,一身紅衣,熾熱,烈焰如火。
她拿了一把好的弓,和那些貴族少年郎混在一起駕馬打獵。
獵場很大,獵物也很多,但風輕云最想獵到的是一只獨角梅花鹿——那是陛下設下的頭籌。陛下說過,誰能獵到梅花鹿,便能向他提一個請求。
風輕云甩開眾人,去了一片林子,她曾聽人私下說過,那頭獨角梅花鹿一般只在林子里出沒。
林子里盡是沖天大樹,枝繁葉茂,蔭蔭樹葉遮住了日頭,她騎馬而過,從樹葉縫隙漏下的陽光打在她臉上,照在她潔白的肌膚上,是一層淡橘色的柔光。
她四顧張望,不見一人,卻見在不遠處灌木中的棕色梅花斑點。風輕云心頭一喜,她想得到陛下許的請求,這樣就可以嫁給自己想要嫁的人了。
她架起弓,瞄準梅花鹿。
而這時,在她耳邊響起來兩箭相碰,木質箭矢破裂的咔嚓聲。
梅花鹿受驚,竄入更深的林子,不見了蹤影。
風輕云氣惱,調轉馬頭,她倒是想看看這個撲滅她心愿的人是誰。
但另一旁,一個人騎著馬涉過溪水,輕騎到她身邊。
她還未開口,就聽見那人道:“李小侯爺,你差點將上林郡主射殺,希望你是無心之舉。”
那人聲音溫潤,如江南水鄉的溪流。但溫潤的聲音中,卻有難隱的威嚴與斥責。
再看那人,面龐溫潤蒼白,卻很清秀俊美,他微微笑著,笑若三月風,四月雨,仿佛他從來都會笑。他外著黑色寬袖外袍,外袍上用金絲繡著凌云巨蟒,在陽光下巨蟒散射著亮亮金茫,外袍下則是一身簡單干爽的黑色勁裝,沒有佩戴玉佩,甚至連任何配飾都沒有,穿著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聽那人而言,李小侯爺仿佛這才明白自己剛剛差點得了個謀殺郡主的罪名。他臉一白,連忙翻身下馬請罪。
“郡主恕罪,我并不知曉你在這,只看見了那頭梅花鹿。”李小侯爺又向那人行禮道謝:“多謝王爺提點。”說完,許是因為窘迫與畏懼,匆匆騎馬離開。
諾大的林子,只似乎只剩下他們二人。旁邊溪水淙淙,偶爾有幾只云雀叫著飛來飛去。
風輕云想了想,聽李小侯爺叫他王爺,當今譽國王爵位的不多,多是一些老頭,像他這么年輕的,只有幾個月前新封的永景王景嶸了。
“多謝永景王搭救。”風輕云放下弓,感激道。這才想起剛才有多險。若非景嶸射裂了那支箭,估計自己就是箭下亡魂了。
“無事,舉手之勞罷了。”景嶸整了整并不亂的衣角,輕咳了幾聲:“這些少年郎箭術太差,郡主小心些,免得誤傷。”
語罷,也不多留,轉身就走。
“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風輕云不解。永景王景嶸是在戰場行封王大典的,本人更是七日前回的京,他們之前并無相識,景嶸怎就認識她?
景嶸沒有轉身,只是微微偏過頭,風輕云真巧看見他的眼眸,明亮,深邃,濕潤,仿佛藏著巨大的河流。
“上林郡主風輕云盛名,大譽誰人不知?”景嶸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