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景王府比以往更加壓抑。
此次丞相薛乘于賞菊宴謀逆,被永景王景嶸挫敗并斬殺,陛下忙著回去處理丞相黨派,故而在驚恐未定之際連忙回宮?;屎蟮故桥阒参苛孙L輕云許久,最后也因為懷有身孕回了皇宮。
現在,就只剩下風輕云一人了。
紫宸閣,侍女進進出出,安靜到聽不見任何腳步聲。
閣內,彌漫了濃重的血腥氣,就像地獄,風輕云眼中映滿了紅色。
景嶸這次重傷,又受了毒箭,帶著舊傷一齊發作了,可謂性命垂危。陛下把半個太醫院都派來了,可是,那些頭發花白的太醫們面對景嶸的情況,爭論不休,一時間除了止血縫合傷口,竟拿不出一個救治方案。
“王妃娘娘,景嶸吉人自有天相?!闭f這話的是景嶸在戰場的至交——顧源承。風輕云也只見過他幾面。
在這次君臣對決中,是他和景嶸一道,在街道上斬殺了丞相的五千兵馬。
風輕云臉色蒼白,剛剛解下的軟骨香讓她此時仍舊無力疲累。
但她撐著不讓撐著不睡,無論如何,她都要守著景嶸,直到他轉危為安。
風輕云看了顧源承一眼,點了點頭,累得不想說話。
廳堂上,那些太醫依舊壓低了聲音在爭論。
“王妃娘娘。”最后,一個頭發全白,因為年老而弓著腰的老太醫向風輕云道:“經過我等商議,決定……決定用丹石之毒鎮住王爺體內的毒,至于傷勢……下……下猛藥。”
那老太醫行醫半百,可是說出這個救治方案時,卻吞吞吐吐。
“這哪行!”一旁的張大夫壓低了聲音怒斥著:“你不會治就別亂說!丹石本身帶了毒,別說壓制了,只怕給他服下直接一命歸西了!下猛藥?他的心脈哪受得?。 ?p> 張大夫說來說去,無疑都再說這個方法是步勝算并不大的險棋。
“不這樣,那你有其他的方法么?”面對這樣的質問,那老太醫也來氣了。
聞言,張大夫只好垂首沉默。
他承認這方法并非不可,但實在過于冒險。而他,也不敢這樣冒險。
風輕云對他們爭論的東西了解的不多,但他只想景嶸活命。
顧源承站在她身邊:“景嶸在行軍打仗時就喜歡賭,但每次都能破釜沉舟,以少勝多,每次都能賭贏?!?p> 風輕云明白他的意思。
“太醫,除了這個方法,再無它法?”風輕云問。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甚至帶了一點哭腔。
老太醫搖頭。
“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憋L輕云扔下這句話,不再言,轉身進了他的寢殿。
留下眾人一片嘆息。
明知兇險,卻無路到只能放手一搏。
依著老太醫的方法,景嶸服下了丹石,又用了猛藥。
“王妃娘娘,王爺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就看三日。三日若王爺能醒來,日后好好調養,不會有太大問題,若是三日后……”老太醫見伏在床榻邊的風輕云,不忍再說。
“多謝,我明白了?!憋L輕云點頭致謝。
然后,一大群人都走了,清冷孤寂的寢殿,又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景嶸雙目緊閉,身子深深陷入柔軟的錦被中。昏暗的燭燈照在他的臉上,面如死灰,氣息微弱,整個人已經枯槁了。
風輕云握著他的手,手指冰涼,就像死人的溫度。
風輕云氤氳著淚水,想到以往總總。
大婚之時景嶸給餓了一天的她送晚膳。
因為趴著睡了一夜的書房,腰酸背痛,就在大婚第二日,景嶸給她送了上好的藥膏。
后來,景嶸為了因補給不足而亡的將士們報仇,順帶整頓了戶部的風氣。
再后來,景嶸教她劍法,為她在舞劍時伴奏,送她世間僅此一把的墨魂。
再到現在,為了救她,擋下淬了毒箭簇。
他與她是夫妻,可卻無夫妻之實。
她不喜歡他,天天與他吵架,甚至對他關心涼薄。
而他,卻能為她做得最好。甚至為他,敢于犧牲那條命。
她回想著,淚如雨下??墒遣桓铱蕹雎?,壓抑著,顫抖著。
人生最悲哀,莫過于,你看著你在意的他陷入危境,然而你救不了他,只能想過路人看著他受苦,徘徊生與死的邊緣。
最后,風輕云困倦了,趴在他身旁,陪著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