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被殺,景嶸暫時接替了戶部的相關事宜。
國庫在戶部尚書手中不知虧空了多少,所以景嶸這些日子一面用查抄來的家底補虧空,一面又在暗中篩選更擔任新一任戶部尚書的官員。
選拔官員,景嶸要選就應該選既要符合陛下胃口,又要能為自己所用之人。這實著困難,他一連觀察一個月,才勉強找了一個。剛要上書陛下,正巧太子從雍州巡視歸來,于是他準備事先與太子相商。
京城最好的酒樓,一個幽靜的庭院包間里,一座只有一人靜靜地坐在那,似乎在等人,邊等邊喝酒,而面前的山珍海味幾乎沒有動筷。
門被人推開了,屋內氣氛先是緊了一下。
“臣見過太子殿下。”那人起身離席,向來人行拜禮。
“景嶸兄,何須跟我多禮?”太子淡淡一笑,虛扶了他一把,然后自顧自坐在了空出來當然主位。拿了酒杯,太子倒了一杯酒,敬了景嶸一杯。
“幾個月都不在京城,昨日一回來就聽聞你幫著父皇整頓了戶部。戶部可是塊硬骨頭,景嶸兄能啃下來,實著有本事。”說著,太子臉上帶著一抹敬意和贊賞。
“殿下過獎了。”景嶸也不拘束,接下了太子的敬酒,和太子對飲著。
“如今戶部大換血,丞相折了一臂,實在大塊人心。”太子道。
“不錯。”景嶸點了點頭,難得地吃了一塊糕點:“戶部尚書家底全部充入國庫,補了虧空。戶部被我整頓得七七八八,我已經還了暫管戶部的權力。否則犯了陛下大忌。”
太子聞言,雖是不說話,但卻實著認同他說的。還權簡單,可找人替補卻難了。
“景嶸兄可是找到了替補之人?”太子問道。
“勉強找著了一個。”景嶸笑道:“夏侯顏,就是不知道殿下覺得此人如何。”
“景嶸兄做事向來縝密,此人想必用得。”
“殿下,謀權之路,臣已為你除去了戶部,折了丞相和明王一臂。而僅是除去不管用,要的是把他們收歸己方。”景嶸喝干一杯酒,冷冷一笑:“夏侯顏在朝中不再任何一派,要么干自己認為對的事,要么什么也不干。所以無論是陛下還是明王丞相,都不待見他。但,我們就是需要這樣的人。”
“既然他不支持任何一派,當上戶部尚書未必能為我們所用。”
景嶸聞言,淡淡地看一眼太子。太子雖然性子溫和,不喜殺伐,可為盛世之君,但手腕和手段到底欠缺。既然太子私底下和景嶸學為君之術,那么景嶸就得一步一步教他。
景嶸輔助太子,一來是做給陛下看得到陛下信任。二來,更是教太子如何玩弄權力,誅殺奸臣,成為明君。
“臣看中夏侯顏的正直之氣,放在戶部國庫想必不會有損失。唯這一點勝過其他。”景嶸又道:“至于旁的,還需看殿下的本事了。夏侯顏見不得朝中污穢,以他的性子沒有辭官想來也是想為肅清朝政盡力。既然夏侯顏有這樣的想法,殿下尤投其所好,必能讓他心甘臣服。”
“可父皇……”太子剛想說什么,卻又被景嶸打斷了。
“陛下如今被美人所迷惑,留戀后宮,對朝中之事僅是過問,只要你向陛下挑明利害,陛下自然應允。”
“這倒是。”太子殿下點了點頭,但卻有些不安,不斷地摩擦著手掌。
景嶸和太子共事久了,對太子的心思自然能擦出一二。景嶸笑了笑,倒了杯酒遞給他。
“我知道殿下想當皇帝是有自己一翻霸業的,是希望讓大譽回到高祖的盛世。這想法固然是好,臣定然竭盡所能的支持。”景嶸呷了一口酒:“高祖所在時代和現在一樣皆為盛世,就需要君主推行美政,明王性子暴戾,不能當盛世之主。所以,若要實現這一霸業,當個臣子定然不行,殿下你要當君主才行。”
太子看了景嶸一眼。
景嶸繼續說道:“臣知道殿下對皇位并不感興趣,但為了天下,為了大譽,還請殿下……能擔一份責任,身為太子的責任。”
“景嶸兄說的是。”太子點了點頭:“只是父皇……”
“朝中污濁離不開陛下的縱然和貪欲。”哪怕在太子面前,景嶸也敢毫不避諱地說出陛下的不足:“陛下哪怕是天子,也要為自己的罪責擔一份責任的。殿下,自古忠孝難兩全,你對天下盡忠,那對陛下,怕是只有不孝了。”
“這一點在我謀事之初就想明白了,只是……只是……我依舊狠不下心。”太子望著景嶸,明亮的眸子微動:“他是我父親。”
“殿下,我第一次上戰場不敢殺人,但為了在戰場活下去,我不得不殺人。”景嶸目光遙遠,追憶過往十年廝殺:“后來,我成了將領,為了大譽安慰,又不得不下令屠殺蠻族人。其實有時候殺人并非全錯,就看殺人者是站在哪一方。更何況,殿下若要登基,并非靠弒君,只要滿朝文武只臣服于殿下,哪怕殿下沒有君主的冠冕,也可著手霸業。”
“好,我明白了。”太子慎重地點了點頭。
景嶸見此,也覺得寬慰些許。
是啊,他希望太子登基,但也不想殺陛下。這些年他殺的人多了,看多了生離死別,總會有心軟的時候。陛下是太子的父親,而太子和自己關系親如兄弟……主謀者一個不留,縱容者,逼他下罪己詔,也算是對他的最大的羞辱吧,如此,便可以了。
“景嶸兄在想什么呢?”太子見景嶸出神許久,安奈不住好奇心,問道。
“沒什么。”景嶸回過神來,和太子商討起另一件事:“馬上十月賞菊宴了,臣和陛下謀劃,賞菊宴,誅殺丞相。”
太子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也表情淡然:“嗯。陛下和丞相早就勢如水火,明爭暗斗這么多年,還不如挑在明面上。”
“屆時,不僅僅是陛下和丞相的對決。”景嶸意味深長地看著太子:“也是你和明王的對決。”
“我明白。賞菊宴,我負責對付明王,你負責對付丞相。”
“嗯。這樣最好。我們各對付各的。只是,我們這樣想,丞相勢必也猜得出來,早有防備,所以,那日無疑一場戰爭。”
“這個我也明白。”
“殿下能明白最好,所以,要籌備地萬無一失。我已與陛下商討了許久,得了一個萬全之法。”景嶸刻意壓低了聲音。
“景嶸兄請說吧。”
景嶸微微一笑,把謀劃向太子全盤托出。
那么,只等十月賞菊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