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團沒有人形的火焰中包裹著的正是那日身無半分靈力被逐出南禺山的梧瑤,此時此刻她身圍萬千火種,若不是鳳君對自身修為有一定的自信,怕是他的鳳凰火都有些不受控制地要被牽引走,鳳君緊緊地皺了眉頭,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但無論鳳君與梧瑤如何糾纏,齊七都只是看著建木哭,被火光映紅了的片葉輕輕地落在她的頭頂,像極了那雙總在她面對困境的時候安撫她的手,齊七一怔,恍然抬眼的時候,看到了人。
“及,及云阿哥……”
“小七。”及云蹲下身來,摸摸哭成淚人的小姑娘的頭頂,溫柔而又無奈,“你把阿哥的心都哭碎了。”
只是這一句,便讓齊七死死地咬著牙,不要泄露出一絲一毫的聲音,生怕驚擾了眼前的靈體,散了那最后一絲魂魄,但是眼淚卻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根本不給她面子。
及云輕輕地嘆息一聲,最后一次,用盡全部的力氣抱住了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蒙住了她的眼睛,聲音留在她的耳邊,“小七,不要看了,就當做了個噩夢,等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好不好……”
“不!”
撕心裂肺的叫喊,喚不回散成碎片的靈體,齊七伸手去抓,卻只有瑩瑩的光點隨風飄散而去,在那期間,是不知從哪兒開始舞動的火風,一點一點,吞噬著這個最為鼎盛的國度。
他們,與世無爭,為了落了個這般結局?
“喲?死透了呀。”梧瑤只覺得無比痛快,可痛快之中又有那么一絲遺憾,真可惜,這些人到最后都沒有拋棄齊七的想法,如果這些人拋棄了她,那或許是更好看的一處戲呢。
鳳君攔住了看向齊七的梧瑤,警惕地抬手,道:“你想做什么?”
梧瑤眼見,嗤笑一聲,拂袖一掃將鳳君打開,道:“滾開,你這小娃兒,休擾了我前去討債。”
沒有人能夠攔住她,梧瑤走到了跪著的齊七身前,她蹲下身,捏起那張水潤潤的臉,梧瑤輕輕勾笑一聲,道:“覺得痛心嗎?最珍視的東西被奪走的感覺如何呢?小姑娘,你現在,能夠理解我的感受了嗎?”
下頜骨一瞬間被一股巨力捏緊,強迫她不得不去看梧瑤,對上眼睛之后,才發現那眼里的不是梧瑤,“現在,還要我問你一句嗎?小姑娘,我的花呢?”
一瞬間,齊七就什么都懂了。
原來這滅族禍事,竟是她招惹來的,竟是她,毀了這偌大木國,眼淚凝聚的同時,她一時竟不知是該恨還是笑,捏著臉的力道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齊七覺得好疼,心好疼。
她看著‘梧瑤’,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舉動,她抱了上去。
火焰遇到可燃之物,瞬間綻放。
“小七!”鳳君覺得自己的理智一下子就被那火花給晃沒了,那時間,眼里,只有那個姑娘,他化作一道紅影,火烈巨鳥朝著那個人沖了上去,卻同是縛于火中,但是沒關系,只要能夠抱住他的姑娘,怎樣都沒關系。
‘梧瑤’愣了愣,隨后是一陣低笑,那深沉地胸腔的震動,仿佛有幾分雌雄莫辨,他笑了好半晌,才扶額撐起臉,看著齊七,道:“怎么如此天真呢,明面上只有我一人,又不會真的是我一人。”
他閉上嘴,聲音卻在齊七耳邊響起。
“你信不信,今日木國覆滅,諸神助力?”
“只因為你木國仗天下最大的勢,有世上最明智之人,懷璧其罪,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如今你又自焚,你說說,這世界,木國可還有遺脈嘖嘖嘖,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此仇無終啊!”
“既然你都要死了,那我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你當真以為春神句芒對你這般好是因為喜歡你?神本無情,哪有這般另眼相看,諸神皆明,春神在找一樣東西,一個地方,我想想啊,此地名為不周,不知你可知?昆侖鏡測算結緣在你身上,是以他才一路跟隨,他引你去海域,諸神助力,我才從混混之中恢復到如今狀況,滅你木國,天下之力。”
“小姑娘,知曉一切之后,安心去吧哈哈哈哈哈……”
那一場大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日恍如白晝,四十九日烈焰滔天,四十九日后,灰燼漫天,那青蔥之地,只留焦黑一片,從前鼎盛,半點不剩。
焦黑怨靈埋骨處,無人敢過。
“咚,咚,咚。”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地下抓撓,不知過了多久,忽的,一只焦黑的手突出焦黑土地,隨后伴隨著一陣嘶啞低笑,被燒的焦硬的枯木干掉了一截在那只手中,像是開啟了什么開關一樣。
破土而出!
在木枝邊站定一瞬,那黑影身上卡拉拉掉下來許多焦黑的碎片,也不知是什么,露出了她身上一片一片不同程度深紅的斑紋,很快地,黑色的衣裙將她的身子包裹起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看向一邊,原是那一處不知為何凝出了一個小小的水潭,只手的厚度,她看過去,雙目泛著血腥的紅色,“多謝你救我一命。”
即便他是水本身,卻也再沒有半點靈力了,只剩下些微意識,跟著她保護她的意識,水潭挪動著自己,努力到她身邊去,卻忽然看到她走向自己,他停住了。
“我會讓你恢復的。”那雙手掠過水,斑駁紅印卻是怎么都消不去了,黑色的衣料將她的皮膚包在內部,她輕聲道:“你留在這里,我去四處看看。”
他動了動,卻還是聽從她的話在原地留下了。
姑娘起身,其實還是淺綠色或者桃粉色的衣裳適合她,那黑色太過沉重了,姑娘其實沒有長大多少,她光著腳踩在這片被火焰焚毀的地方,火祖的火燃過的地方,長不出嫩綠的新芽,所以即便已經過去數年,這里還是那副昨日模樣。
走過了許多地方,一一看過,全是她熟悉的模樣,她最后坐在那最溫暖的樹前,依著,閉上眼睛,曾幾何時仰望這一片靜謐天空,如今相同仰望,只讓心松懈這一時。
只有這一時。
再睜眼,她只為復仇而活。
閉上眼睛的姑娘沒有發現,她身下的土地閃著微弱的瑩綠光芒,即便微弱,在黑色之中卻很顯然,那綠色一點一點靠近,攀著焦木最后竄入了她的眉心。
“吾不……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