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大伙脫鞋脫褲子。小寧坐在干地方，給大伙收攏衣裳。永和招呼：“下來吧，衣服不用看著。”小寧晃腦袋。

　　“不涼，不深，這片不深，”永和已蹚進水，“下來呀。”小寧說：“你們游吧，我放哨。”

　　“永和走前頭，”立本向后邊說，“其他人跟著。”永和走了挺遠才回來，說：“這片確實不深，沒有坑兒。”讓大伙兒把帽子弄濕了，“吹起來，”“吹得像殺豬刮毛——”帽的綠面子和白里子鼓鼓的，墊在下頜，手捏住帽檐，撲騰游。小盈和小偉開始比，兩只腳交替打水，迸濺得周圍人連笑帶罵。

　　立本舉起一只手，“都列一排。各就各位，預備，開始！”瞬間擊水浪涌——半人深的地方可以“作妖兒”，水上，水下，沉了抬不出頭，時不時觸底；手腳動作啥樣都有，像狗在刨兒，像水禽撲棱翅膀沖出水……小武游著喊：“我第一。”曲文游著喊：“我第一。”小盈站起來，忙舉手：“我，第一。”小偉說：“我在他后頭，我第二。”小全手里舉水瓶站“終點”，說小偉：“你老末兒。人永和第一。”“我才不是老末兒呢。”小家笑：“他不是老末兒，他弟弟是老末兒，哈哈……”小偉重游，小家笑瞇了眼，“這啥呀，哪是游泳啊，笑死我了……我想喝水——”曲文從小全手里拿過水瓶，“這是我的。”小家搶，曲文舉著水瓶躲閃。小全說讓他喝吧，曲文笑：“能不讓他喝嘛。”“那河里有的是，”小盈說，來按小家的頭，按不住，小家擺頭掙脫，喝汽水。小盈笑指著小家，“他游之前兒就喝了一大口，我親眼看見的。”

　　小成學習均勻游水，以切身體會感受水鳥的動作和自在。

　　打仗啊，“打呀。”小文喊，拉拽人，分成兩邊兩伙。“沒東西呀，”用手掌，單手咵咵擊水，兩手交替擊。被小文推在前的小明被澆頭沖臉，轉過身，從胯下反向摟水；后頭的小盈揚水揚了小明，遭罵“他媽的，一伙的”，就用帽子兜水往前，水揚出去了，就近再捧兜出去；小文不上前，就用手掌平拍水面造勢。

　　水柱水浪高企，水波水沫涌蕩，水流像雨在空中在身上在臉上在頭發上在水面上。整個浪地劈瀝啪嚓，人聲水聲混在一起，喧鬧笑聲此起彼伏。

　　笑是火的升騰，也是水的流暢。

　　永和在深的地方來回走，偶爾游一下，挺胸脯站直了，撲擼頭發的水，笑。

　　小全和小盈跑出來，找地方拉屎。地頭有個茅樓。里面有人，小盈說，試了，開不開。小全拽了拽，“有人，里邊人拉著門。”里邊就一個蹲位，只容一個人。小全等不及，肚子疼，蹲在田里拉，小盈陪著蹲，問：“你有多余紙嗎？”“有。”“有我就拉了，扎屁股，看不著吧？”

　　他倆邊拉邊聽茅樓動靜。茅樓，在木架上，下是一坑水。小聲說，“不是咱們的人？”“不是，他們都在水里呢。小孩拉屎啪嘰啪嘰的；大老爺們又粗又大，鎊嘡一下。”“老頭兒呢？”“歲數大，半天一點，像羊拉屎似的。”“這么長時間怎么不拉呢？”

　　小盈試探喊一聲：“誰？”里面嗯個聲，甕聲甕氣說：“不是。”

　　立本他們穿好了，把衣服拿過來了，“穿吧。我們到上坡等你們。”小寧拎過他們的鞋，“要不要紙？”小全說：“有。”小盈趕忙說：“再來點，不夠。”小家跑到他后邊看，笑：“他屁股大。味兒也大。”小盈蹲著擰身抓土打小家。

　　人都走了。

　　“快。”兩人穿了褲子，衣服搭在肩上，鞋沒穿進去就走。小盈喊：“哎，慢點，踩堆了……”小全邊走邊往鞋前邊用力，不行趕緊蹲下，伸手指把鞋幫摳起提上。小全找根兒棍子，“干啥？”把屎埋上，光天化日的，埋深些，不讓人知道。怕見人吶。小盈只埋了一層薄薄的蓋上，如“地雷”，盼有人踩上。倆人跑起來，小盈邊跑邊說：“我好像聽剛才茅樓里的聲音挺熟的，像咱班的一個人。”“咱班除了咱們還有誰來？”“我想等會看看。”“行啦，快走吧，讓他們落下了。”

　　前面人分成兩排走，道窄了變成四排，兩人一組。小濤和小武兩人靠著說話，在最后。小濤說：“他，我還不知道，他小時候，偷家里錢，讓他爸打，屁股都打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