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陽光,春麗在晾衣線上搭手絹,春花有一塊,她有一塊。洗過的東西總得洗,越干凈人就越勤快。
各家都起來做飯,炊煙嗆人,煙不從煙囪升起,各家開門開窗,門冒的煙比煙囪冒的多。不是柴火的事兒,爐子沒問題,“是天氣。”
立本家改在院子做飯,從倉房搬出鐵爐子——火,得在爐子里——在外邊燒,炕不熱,屋不悶。
鄰院的小萍隔著墻招手,立本問她啥事,小萍叫小沖來,讓小沖說。小沖說早上他家貓從房上叼下了一只死雞,小萍說這一段有不少家瘟雞。立本問:“在什么地方?”小沖說:“不是從瓦上,貓從東大山的氣窗鉆出來的。”小萍問:“東邊,人能上去?”立本點頭,“咱們這邊和西邊的中間是隔的,不通,西邊過不來。”小萍憂慮說:“假如貓不把雞叼出來,爛在里邊,這一夏……”立本想:是誰放的呢?小萍家剛搬來,不會得罪誰,剩下我家和小林家,會是誰,壞誰呢?立本看小沖疑惑的眼睛,說:“我知道了,別跟其他人說了。”
吃了飯,幾個同學已到立本家門前。小文在其中,說:“我爸讓他單位的老張給捎請假條——他家在你家后邊。”又說:“那家一股味兒,屋里也不收拾,埋埋汰汰的。”沒人接他的話。沒啥說的。人家缺點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不用你說。人們習慣了幾個人在一起,突然增加了,不歡迎,說話不隨便了。
小林跑著追來,到立本身邊,問:“發服裝了吧?文藝隊的,不是檢閱的。”檢閱沒有他。
立本沒說話,心說:跟你也沒太大關系,你也不會啥;立本打心里邊不喜歡這人。昨天老師找立本,問都誰去水庫了?立本說:我們就在淺水玩了。老師說:“不會游可不能到深水。”立本不知道是小勤到老師辦公室搞衛生時和老師說咱班誰誰誰到水庫洗澡……立本還懷疑是小林說的呢。
小全要上廁所,“不行了,別……肚子疼得厲害。”他不能走,要拉了。小寧說:“你們著急,快去學校吧,我陪他。”
小寧和小全說:懈拉噶嘰地走,容易拉出來。
“站直了走。”“不行,不能動。”“就地拉,我給你擋著。”“那不行,那成啥了。”“我背你。上來。”小寧用盡全身力氣背起小全,“挺住,”弓身走,保持脊背平一些,走一會,回頭說:“要不,到院根兒拉吧,這沒人。”“不的。”“那你挺住。”小全暗暗和自己的肚子里面商量:別放行啊,憋住,誰管事要負責,哪一段都負起責任來,底下要全力以赴,上面要層層控制;上面你不能胡來,要不把你撤了,另一個聲音說,一定慎重,撤了誰來管吶,沒人管就更亂了。小寧跑。“不行了,”“到了到了。”放下,把書包放外邊,掛樹那。褲子里已經拉上了,小全蹲到廁所的板子上,“完了。”小寧看,“拉了?”小全生氣,心里罵自己的肚子,你現在怎么不拉了,剛才怎么就非得拉,等一會不行嗎?他身體內存在兩股勢力,一種說有屎就拉,不要憋著,不要阻攔,一律放行;一種是別拉別拉,等待,別那么急,容空兒,別出洋相,要有時間,有地方,穩當的,有事忙時不行,莊重場合更不行。拉不出,命令肚子里各個關卡放行,不執行命令,全撤了,再不行,抓起來,保證暢通無阻。又拉了些。
小寧拿來作業本,撕了兩頁,“給你紙。”“別撕了。”“擦干凈!”小寧又撕了一張,“一會你回家吧。”“不行,上課。你先走吧。”“不著急,等你。”小全把褲衩脫了。到水龍頭下沖洗褲衩,就近搭在柵欄上,不行,怕丟了又摘下來,爬上石頭堆放石頭上邊。小寧有尿,在小全剛才的蹲位尿,沖沖。
小全和小寧都不愿參加運動會,校內校外的都不愿看。校內下項也是田賽,還穿長袖長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