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填平了洼地溝壑。
霧,是小小的水顆粒漂浮,混沌,包裹了一切。藏貓貓是個絕好時機,可人們都躲在屋里不愿出來。小光、小杰在院子撒尿,不去廁所,他們看不清對方,但聽得見對方的聲音。“霧,”“妖霧,”“那有妖怪?”“撒尿呢!”“你尿尿呢。”
風吹來,霧變稀。空氣清涼,那是飄動的水。人在空氣中,如在水里,只是稀薄一些。人的改變有著關聯適應,老單爺說到青藏高原,那里干燥,空氣稀薄,海拔4000米以上空氣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一半左右。人初到那里不適應,有高原反應。孩子們問高原反應什么樣?心悸頭暈,渾身無力,嚴重的會危及生命。那里人怎么生活?他們慢慢地適應,有個過程。
蜘蛛在后半夜織的網,好像為這場大霧準備的。老單爺說,早期的動物是等待的生物,蜘蛛又增加了設網捕捉的本事。霧散了,看到有飛蟲落網。網選在空氣流動的口子,選在飛蟲多的地方,如人捕魚找地方下網。但人會用拉網,這是蜘蛛“望塵莫及”。蜘蛛織網選在人走的地方就倒霉了,網被刮帶走了。蜘蛛網不像以往安在窗上,借燈光之力,讓飛蟲觸網。蜘蛛選擇,選飛蟲生活的地方,飛蟲經過的地方。獵物,有的帶翅兒,有的帶硬殼,蜘蛛在獵物身旁停住不動了,你沒看見它嘴動,可是一會你再回來,獵物已經沒有了。在地上爬行的,不能捕獲了,剩下了。老曲爺說:剩者即勝者,但不包括小爬蟲。立本用曲文拿的兜網桿子,把人常走的地方劃拉一遍。
曉宇在房檐下,抹一塊水泥地,連著墻,水不往下滲,房基就不沉;抹嚴實了也沒有蟲子爬進爬出。水泥粉,很細的,倒出直冒煙;加水,變得黏連可塑,用泥刀攤平,抹光,水讓干散的粉末變成平整的板面。曉宇瞇眼,看得舒服,有了一塊自己改變的地方。然后,在上面搪上木頭,等到干透了就可以上人,踩不壞了。以后不怕下雨了。好久想做沒做的事終于完成了,是很高興的呀。這么平,在上面拍啪嘰多好,就不會輸了,但是就不能摜刀玩兒了。
怎么了?前院吵吵什么呢?好像是春麗家。
春麗因為不肯穿春花的舊衣裳,老田拿起笤帚,比劃著打她,打到炕,她往炕里挪,“打”一下,挪一下。“你不穿?誰讓你小了?”
“小杰為什么總穿新的?”“他是男孩。”“男孩就向著他,啥都可他。”“男的能穿你們女的衣服嗎?”“他小,有什么不能穿!”“他小的時候不也穿你們的衣服嗎?你的花的衣服,他都穿了,在外邊讓人笑嗎?他現在大了,還穿?”
“我也大了。”
田嬸奪過老田手里的笤帚,扔一邊,“別欺負三丫。”然后對春麗:“等一等給你做新的,這布絞了,留著納鞋底兒。”
“你這敗家娘們到底會不會過日子?春妮春花呢,她們不要嗎?”
“春妮有人管,春花自己要有能耐也自己找人。”
“你當娘沒羞沒臊的,我的臉沒處擱!”
春麗貼她媽耳朵說句我不叫三丫,溜達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