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建到人堆兒,和人談虱子,說頭上的虱子和身上的不一樣。小盈說:虱子還有啥不一樣?關建說:“我給你抓一個。”在小盈的頭和脖領子翻,小盈說:“我可沒有。”小文在窗臺上選啪嘰,扔了不好的,小武在地上撿。小文喊關建:“抓小國的。”關建裝聽不見。小文去踢小國的腿,“以后不許來了。”小國說:“你說不來就不來呀?”小文踢,小國說:“再使點勁,你以為你不疼啊?”小文咋踢,小國都不動,翹出下嘴唇往上吹,吹頭發左右分開,就是不說疼。小盈說小文:你怎么就看小國不順眼呢?關建知道怎么回事,是自己嘴給說漏了——關建和小國嘮嗑,說老處女是怎么個意思呀,小國說小文的姑姑,就是,三十大多了,還沒結婚。
關建悠悠忽忽轉著抓虱子,誰也不讓他抓,都進教室。關建跟著,人的腦袋撥愣不讓抓。“身上有虱子,在衣服里,”小林說,“在縫兒呆著。”小雄說:“頭上有啥?只有頭發,呆不住。”關建說:“女的有哇,頭發長,還編辮子。男的一般沒有。”小盈笑,“一班沒有,二班有。”小文臉上不高興。關建說:“真事兒的。”曲文撲擼頭發,“男的頭發短,有也掉了。”關建撲擼曲文的頭,“你還愿意出汗。”小翠來上學了,爸爸說媽媽:女孩子不能由著性子。小翠坐下問:“出汗怎么的?”關建瞪著眼說:“那汗珠對虱子就是滅頂之災呀!”小君說:“剪了光頭就更不生虱子了。”小寧跟小家說:剃了頭,啥也沒有了。小家嚷:“光頭還不用洗頭了。”關建說:“洗也容易,一抹娑就得了,就跟洗臉似的。”小翠伸頭讓關建看,“有汗嗎?”小高擠咕眼睛,小聲跟人說:養漢吧。關建說有有汗。小翠問哪兒呀,給擦嘍。小高拿黑板擦,說:“用這個。”扔過去。小明撿起黑板擦,放桌子上,嘀咕:總是愿張嘴求人,沒好下場。
立民在后邊打關建腦袋一下,關建回頭,立民裝什么也沒做的樣子。小秀摟住關建,“哎,聽說讓你當班長了?”“誰說的?”“我說的。”“別扯了。”“我看看你手,看看是幾個斗……一個,兩個……”
小雄從后頭突然摘下關建的帽子,跑出去,關建去追,大伙跟出去看。
倆人使勁搶,互相推拉,踩倒了一片花叢。曉宇喊:“踩著花了。”使勁推他們離開。這里的花是他一次次悄悄放的花籽,悄悄澆水。每次班級搞衛生,他把水倒這里。他跟誰都沒說,誰也不知道。人站跟前兒,花依人吶。
小雄拽過帽子,傳給小秀,小秀給立民。關建來要,立民陰著眼睛,看了看,“你這也不是什么軍帽!”把帽子扔房上,拉胯腿兒走了。關建用樹枝夠,夠不著,用旗桿兒夠,不能拐彎也夠不著。關建搬梯子,爬上去。小高在下面,仰著臉瞇著眼說:“挺能嘚瑟,要是在過去嘛,說過點兒還不算啥;現在都啥也不是了,還信口胡嘞嘞?”晃梯子,嚇得關建直哆嗦,“別別……”
花的瓣,間隔著掉落,像小孩的豁牙子。花叢旁蹲著小高和小林,小林在地上畫一個圈圍上自己,小高摟小林,讓他投小勤一票,小林想站起,小高拉住他,說:你也評不上,別投自己了。立民經過,說:“干啥呢,拉屎呢?”小高笑,“啊,沒有。”
立民撇了腿兒走,看見小文,問:“帶了嗎?”小文先從書包里拿出文具盒,四處看看,然后才拿出一把三棱刀,快速遞給立民,并示意立民快點收起。立民拿在手里看了看,撩起衣擺插到后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