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英年攏著頭發,說:我不能管,這是你們班內部的事,找你們班主任去。
小高從前邊回來,向小勤努嘴,小勤小聲說:立本他叔和楊主任說是同學,但關系不好,還不如一般的人呢。
一群人到游老師辦公室,都“沒尿兒了”,體內的水都隨著汗排出了,眼睛都轉向墻。就立本一個人說,聲音很大。
老師瞪著眼,什么也不說。他什么事都要問一個人,就是小勤,等問了小勤再說。
小勤告訴老師:兩邊人都有問題。老師說他說得對,一個巴掌拍不響。
高老師說立本他們沒有問題,問題在立民。游老師聽不進去——之前,甄琰和游老師說了立本多次壞話——堅持要兩個人各自做檢查。
立本爸說立本:不同意見,有的人能接受,帶著情緒,就叫頂撞,讓人忌恨。
曲文為立本不平。
姥爺說:人心不古哇。他剛干完活,拍打著褲子上的灰,說:一個集體,就像身體一樣,有腦袋有胳膊有腿兒。很多人想當那個腦袋,老百姓稱作頭兒。被指使的叫腿兒,老百姓管叫跑腿兒的,不遭人待見的加了狗字叫狗腿子,形成了“統治”。曲文說,當頭兒,得有能力呀。
德不配位天下就亂,姥爺說。
無德無能之輩都往上爭。君子不爭,不能上位。管事兒,是一份良心活兒。都有私心,那就完了。
曲文問:為啥都愿意當官兒呢?
姥爺嘆氣,說:有癮吶,不當難受哇。樂意做的沒好事兒,許多帝王做他樂意做的事就亡國了;只有能做不樂意的事,才成就偉業,名留青史。
二姐說:不當官,說話就不好使呀。
院子里的大向日葵,露出黑色,要成了,沉甸甸的頭,不向著陽光了。過些天,剃下頭,把桿子留著,明年當地里架子用。孩子們伸手,看誰夠著,不跳。
曉宇問易經能算卦嗎?
老曲爺說,周易有陰陽卦爻,是個小系統,和人間大系統相似,辯證變化,可以推斷。
老曲爺在一小塊空地上,馬步,身體下沉,兩側手掌推出,慢中有快,柔中有剛,翻轉。
“打來的拳頭不一定硬碰,身體不必頂撞,避開鋒芒,可化解力量。退可進,讓可取,可以借力打力?!蓖剖?,左、右轉,不拘泥套路,“隨形賦義,運行取決心情舒張,運活氣力?!鼻?、后運手,“以意引氣?!?p> 孩子們學一套下來,歇會,老曲爺說:“可端坐,可行走,雙手放胸前,”鼓掌,“為自己,為別人。這樣是對手的按摩,同時,胸襟開闊,有呼吸量,可以滌蕩心胸?!?p> 出去走走,走上大道,一邊走一邊說,“有時間可以朗讀好的詩文,抒懷達意。賦比興的比,不僅是比喻,也是比較:相似,相同,相反,相對;有聯系、聯想,才有辯證思考。
“誦讀詩文也是和古人、他人交流。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人上南河!孩子們和老曲爺一起,快走,急行軍。跑也不累。
天不冷啊。葉子還沒落完呢!還有綠葉子呢。
寬葉子先落。
小樹,灌木葉子先黃……
矮的變色,最好看。
到了,都背手站在岸邊,感受著水的氣息。水邊有什么味,像青草的,像魚的,張嘴吸一吸,像魚在水草里游。
看河水,顏色不一。河水平靜的地方像鏡子,不平靜的地方,看見的是波線條。
在北岸,沿著岸邊往上游走,南河水變沉,變稠了。
岸上不動,只有水在晃,如時間流逝,被人說成悠悠。
孩子們問:“怎么這么多彎兒?”
老曲爺說,因形成形。
水到一片洼地成泡子,到一片平地成沼澤,在不平不均的地方,九曲十八彎,千回百轉。水蒸發嗎?滲到地下的多。后來,孩子們生活的地方,有大江,寬闊的水面,像橫移的湖泊。
有釣魚的,釣著了,還挺大的呢。孩子們看。從魚的鰓穿了鐵絲,尾巴在甩動,魚鰭在擺動,走啦,鰭是魚的腳啊。走不了,釣魚人說。鐵絲用大釘子固定在地上。
天邊云不太動,頭上的云移動很快,藍天多少在變化。曲文、小家指著,看。
立本說,高的云像大壩水庫,低的云有點像河。
小全說都在走呢。
露出的天空越來越多,心情也開朗。
天上有銀白的月,月盤上有圖案,小全問:月亮轉,為什么總一樣?老曲爺說月亮另一面看不著,對著地球的總是一面。人也是呀,上邊看不到下邊的另一面,除非不圍著轉,或者自轉不同。
月亮上有人嗎?小寧問。
沒有。神話里有。
往回走啦。看孩子們走路,老曲爺矯正不好的姿勢。
哪天,還來!沒走夠,余興未盡。
生遇到狹路,通過會更激越,如長江三峽一樣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