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青山萋秀,夾道詰曲崎嶇。煦光漫載,徐徐轉升,不覺間,以臨正午。
懊惱郁悶,百轉糾結的肖逸,顯然還暫時無法走出令人憤慨的“陰影”。
他轉目看了看旁邊與他一個“模兒樣”,攏眉呆坐,長吁短嘆的申屠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低聲道:“大哥,想你走南闖北,搗湖翻江的這么些年,雖說是著了人家的道兒,怎的卻連一些辨出人家容貌身份的手段也無?!?p> 申屠厷聽得苦笑道:“都怪昨日那瘋丫頭接好我手腳之后,我因身體太過乏累,便靠在那囚欄上睡得有些沉了。再到后來,只覺依稀間,左額似有被異物大力飛筑,我,我因一時不察,也就徹底昏死了過去。。。”
“唉。。?!?p> 聽得肖逸忽爾長長的嘆息聲里,填滿了惹人淚目的悲愴與無奈,申屠厷伸出大掌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唉,想你我都是衙里的公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找到那人犯案的證據。你。。。你卻難道也和我一樣,當時就被人打昏了過去?”
肖逸點點頭道:“那人來時,速度甚快,先是撞翻了虞霽,后來便又撞暈了我,可在我眼里,他不過就是一道白影,無法覷其面目分毫”
申屠厷一驚道:“撞翻了虞霽?那你我顯然就不是。。?!?p> 肖逸搖了搖頭道:“原本我也以為你我定然是招了那個白衣人的道兒了,只是。。?!?p> “只是什么?”
“只是你我二人早上皆在這囚車里醒來,脖子上都有被人吮吸過的紅斑,再加之身體上多多少少的一些異樣感覺,所以。。。”
“你?你又說這些干什么?”
見申屠厷雙手又握得滿拳,骨節噼里啪拉的亂響,肖逸當下指了指囚車上面道:“你就真沒發現車頂木欄桿之上,那些圓潤的弧痕嗎?”
申屠厷聞言抬目看時,果見其上弧痕之印鑿鑿,可以想像定是那人行事時,手臂胡亂舞蹈,才使得其臂上鋼釧,在欄上落下了痕跡。
“我。。。本鷂,本鷂一定要將此子碎尸萬段!”
看著申屠厷在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肖逸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給“吼”出聲來,忙低語接話道:“大哥,你能開口說話之事,切莫急于張揚。畢竟你雖然恢復了些許功力,但還遠非這些人對手,況且你手腳被鐵鐐所縛,一切都還需從長計議。”
申屠厷點點頭道:“到了現在這般境地,未弄清這些人真實身份以前,本鷂的確不宜暴露”
肖逸見此,轉移了一下話題道:“大哥,其實小弟心中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么問題?”
“就是那日你曾說過,說你的暗瞳,在夜間可目視三里,說實話,小弟真的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一直耿耿于懷。”
申屠厷像看白癡一樣的盯著他道:“何人目力能達如斯地步?便是那傳說中的九花瞳,最多也只能辨清百多米之內的事物,本鷂那日所言,只是為了打個比方,說明一下渡精血給你是有所損耗的罷了。”
肖逸若有所思的道:“那既然如此,在夜里時,暗瞳的有效可視距離究竟是多少呢?”
申屠厷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無花瞳直至三花瞳,這四種暗瞳,都只能看到一些表象的東西。他們的區別只在于有效可視距離之上?!?p> “以觀之賊人內力顏色表象殘余為例,本鷂的無花瞳一目所及,范圍只在十米,一花瞳在二十米,二花瞳在二十五米,三花瞳則在三十米以上?!?p> “那四花瞳呢?”
“四花瞳!呵呵,四花瞳卻能達到六十米以上。不過這卻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若是能夠進階到四花瞳,便是質的飛躍。便能看清一些尋常人難以窺覷到的,內在的東西了。”
“同樣拿內力殘余舉例,四花瞳以下的暗瞳最多只能觀其顏色表象而已。而真正的四花瞳,卻能探視到一些內在的東西,譬如其內力的精深度,門派出處等?!?p> “既然四花瞳如此厲害,那大哥你為何不想辦法進階了?”
申屠厷無奈道:“沒你想的那般容易。譬如無花瞳想要進階成為有花瞳,首先你得找到一只沒有絲毫雜色的純種黑樹貂。找到之后,便可刺取其血,看是否能與自己的鮮血相融?!?p> “跟著下一步,就剜下它的雙瞳,放在調配好的的藥水之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令其化為透明有薄軟的小瓣之狀?!?p> “最后再將兩片小瓣分別鑲在左右眼眶之內,默行秘法,又歷時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可使其與無花暗瞳相融相合,成功進階成一花瞳”
肖逸聽得心中如驚滔巨浪般起伏不定,因為這聽起來,實在有點類似于現代醫學里的dna融合術。
“既然如此,那大哥你為何不按法進階呢?難道說是因為那純種黑貂太過難以尋覓?”
“倒不是這個原因,真正讓你大哥我難為的,便是最后瓣與瞳相融時,無論無何總會有一半的幾率使人成為盲眼的廢人。”
“你想啊,一花瞳比無花瞳也就最多能多看上十米遠而已。大不了每次探案時,本鷂辛苦點,多跑跑路,也就賺回來了。真要是把一對招子給弄瞎了,那大哥我還能有追案的機會嗎?”
兩人正竊竊私語間,車隊驀地緩緩停了下來,只聽得王渠那公鴨般的聲音響起道:“大家就地靠邊,修整進餐,不可喧嘩。”
有步卒過來,遞上兩張胡餅子叱道:“你們兩個低頭挨頸的在干什么?還不給老子遠著點!”
看那步卒要解腰里掛的配劍來撩人,肖逸和申屠厷對視一眼,趕忙一人接了張餅子,蹲身南北的各依囚車一角,低頭啃餅。
此際里,百來步卒都擦靠在道旁的山石壁邊埋首用食,楚熒和呂寧兒依舊在修葺好的幔車之中,楚離則在最前方仆從幡旗寶幢的打掩下,倚案小酌。
“蹭蹭蹭”
申屠厷耳尖,聽得幔車左側,似有人躡步悄來,把眼回覷時,發現竟是那教人恨極的虞霽。
咬牙切齒間,那虞霽已然貓身到了他囚車前,只把手里兩件油光水滑,用荷葉盛著的大鴨腿往車邊一放,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