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衛營每人手持一個小小的燈籠,在徐謙的帶領下快速行軍,在接近凌晨的時候,看見了前方有幾個即將燃盡的火堆,微微映出了旁邊營帳上的“余”字。
張云道:“是余司馬的人,我們怎么辦?”
在山谷碰到木石障礙的時候,徐謙拿出望遠鏡朝山坡上觀看,那些神兵營的人以為距離很遠對方不可能看見他們,所以沒有好好隱藏,卻不知道望遠鏡將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們軍服上的字號。
特衛營的人也不懂徐謙手里拿的是什么,不過這位司馬身上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徐謙心里明白一定是余勇故意刁難他,心里暗罵他無聊,也不想去理會那些山坡上的士兵,于是就指揮隊員們繼續前進。
至于為什么白天休息晚上趕路,主要是怕被夜襲,隊員們經常半夜三更出來拉練,對黑夜行軍也已經習慣,晚上的速度不比白日慢多少。
徐謙回道:“不要打擾他們,我們一鼓作氣到達昌興城外扎營休息。”
第二天下午,特衛營已經接近昌興城外圍,眾人但見城外彩旗飄揚,扎滿營帳,等到再近一些,才看清楚那些營帳分為三個群落,按照當時常規的營帳配置,大致每個群落有兩百名士兵左右,每個群落的旗幟上分別繡著“趙”“蕭”“柳”的字樣,而中間一座敞開的大帳則插著三種旗幟,顯然是中軍議事之地,遠遠望去有幾人正坐在大帳之下說著什么話。
劉宏等人看看旗幟然后說道:“是趙蕭柳三個大堡塢,莫非他們也來營救余大帥?”
徐謙道:“若是趙家塢來救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其他兩家余勇如何有能力請得動,難道是趙倚樓請來的,面子還真夠大的。”
他們往中軍大帳走去,兩名士兵將他們攔在轅門,說是大營不可隨便進,要請示隊率,然后朝不遠處喊了喊,一人邁著闊步來到特衛營眾人面前,此人長得又黑又壯,腰如水桶,胸口繡著“趙”字字樣,看來是趙倚樓的人。
徐謙心想這趙家塢伙食不錯,居然把這人養得如此肥胖。
那人打量了徐謙等人幾眼,見他們胸口沒有標明身份,不知道來自何處,就問道:“敝人何勁,守門大將,來者何人,報上姓名!”
何勁自抬身份,臉上沒有任何不好意思。
徐謙答道:“飛云堡徐謙,帶領特衛營前來營救余大帥。”
“飛云堡,救余大帥?”何勁皺皺眉頭,一頭霧水,沒聽說過這個堡也沒聽說過這回事,不過他不知道飛云堡來頭,不敢隨便拒絕,因此說道:“在這里等著,等我問明了幾位將軍再說!”
他跑向營帳,肥胖的身子一左一右搖擺,顯得異常滑稽。
進入中軍大營,兩男一女正在商量事情,那女的頭戴面紗,是柳家堡的當家柳清顏,那倆男子一人正是趙倚樓,另一人則是蕭家堡未來的繼承人蕭讓。
他們三大堡塢來此的目的之一是為了高翔那批藥材,本來他們也不知道此事,奈何原實搶了藥材后又一路綁架了好幾個人并且得到贖金還殺掉,此事引起了公憤,高翔又將藥材之事透露給三大堡塢,他寧可藥材落入漢人之手也不能便宜胡人,因此三大堡塢就組成一支小的聯軍來追殺伏漢衛,搶奪藥材。
三大堡塢之中,柳家堡實力最強,趙家塢次之,蕭家堡相對弱些,因此聯軍就以柳家堡當家柳清顏為中軍帥。
柳家堡真正的當權靈魂人物是柳清顏的爺爺柳如是,他掌握著柳家堡的興衰命運。
柳如是有五個兒子和幾個女兒,柳清顏的父親在五兄弟中排行老大,各房都有不少男女子嗣,柳家可謂人丁興旺,所以他并非沒有兒子孫子來做這個柳家堡的當家人,之所以選擇柳清顏一個瘦弱的女子,是因為她的才謀在子孫輩中是最為出色的。
何勁朝柳清顏拱手道:“稟大帥,外面有個自稱叫徐謙的人求見!”
三人抬頭朝轅門處看看,見幾十人穿著黑衣站在門口,雖不太看得清相貌,為首一人卻鶴立雞群地特別顯眼,隊伍里并未有旗幟,無法知道來人身份,柳清顏因問道:“這徐謙我不認識,不知來自何處,可是找你們二位來的?”
何勁趕緊道:“大帥,他說來自飛云堡,要救什么余大帥。”
飛云堡離柳家堡較遠,又是中小堡壘,并不出名,因此柳清顏沒有聽說過飛云堡,而且余滄海被綁架的事情她也毫不知情,這下她更加茫然地看看另外兩個人。
趙倚樓道:“徐謙我認識,此人乃飛云堡堡主徐云的三子,整天不務正業,是飛云堡出名的惡少,至于他口中說的救余大帥一事,我也是剛剛得知相關消息,在此正想告訴柳姑娘,原實和劉濤綁架了飛云堡左軍元帥余滄海,向飛云堡索要錢財,余滄海乃我姑丈,因此他的長子余勇向我求救,并已帶領他的神兵營前來營救,卻不知為何此刻他沒有到,而那浪蕩子卻到了。”
他已于近日得知余南溪失蹤后的去向,想想那日參觀特衛營的事情,他便認為是徐謙勾引了余南溪,從而使她逃避婚約,讓他遭人恥笑,他心中憎惡徐謙,因此把他說得非常不堪。
柳清顏姿容絕代,追求者踏破大門,只是她對那些浪蕩公子向來沒有好感,特別是像徐謙這種不務正業之人更是深惡痛絕,可是這個浪蕩子會獨自前來救人,卻讓她心存疑惑,因此她說道:“既然他不務正業,為何出現在此,而且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和余勇一起來到?”
劉濤等被發現追蹤多日,他們的人數已經被摸得很清楚,共有一百多人,匈奴人戰斗力強悍,所以三大堡出動共六百余人,以絕對優勢將劉濤困在昌興城,此城廢棄已久,城中已經十幾年荒無人煙,又三面大山阻隔,劉濤因此成了甕中之鱉,三大堡可以說勝券在握,既可以獲得藥材又能殺掉劉濤獲得名聲,趙倚樓不希望這種唾手可得利益讓人分占,即使他比余勇早知道余滄海在昌興城他也不想告訴他地點,他想法將城圍得死死的,沒人可以出去送綁票,他想盡快拿下此城,沒想到綁匪早在外面安排人計算好時間然后投出了綁票。
三大堡之人尚需做些戰前準備,余勇到達之前肯定不能進攻,趙倚樓沒法不讓余勇來救他父親,既成事實他只好接受,況且余氏本就聽命于他,到時候將余勇納入他的營部即可。
徐謙的出現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他天生神力,特衛營的訓練他也見過,他從心里忌憚他們,盡管他不相信憑他們那幾十號人能對付劉濤或者僅僅是給他們三大堡起個補充作用,他也不愿意徐謙參與此事,因為余南溪的事讓他徹底憤怒,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徐謙不可能投入他的麾下,讓徐謙以飛云堡的名義分走藥材分享名聲是他不想看到的。
有了這許多心思,趙倚樓決定把徐謙誘騙余南溪的事兜出來,讓其他人鄙視他的人品,特別是他知道柳清顏嫉惡如仇,一定不會允許徐謙在此,因此他慷慨激昂地說道:
“因為徐謙騙了余勇的妹妹余南溪,還讓她隱藏蹤跡,不告訴家里人,我姑丈余滄海愛女心切,因此聽信謊言,出城尋女結果被匈奴人綁架至此,徐謙因此心懷愧疚,所以才出現在此,余氏現在和徐氏水火不容,余勇怎么會和他一起出現!”
還未等柳清顏有什么反應,一旁的蕭讓已經嚷嚷著:“徐謙乃我表哥,從小游手好閑,如今更加荒唐,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簡直丟人丟到東海去了,難怪我爺爺一直不要我和他們徐家的人接觸!”
蕭讓關于飛云堡的印象完全來自蕭彪的灌輸:一個小小的堡壘,堡主是他姨夫,懦弱無能,三個表哥都不成器,尤其是小表哥頑劣異常、不學無術。
如今聽趙倚樓這么一說,徐謙似乎已經從頑劣升級到了惡劣,因此他實在忍不住要吐槽一下。
柳清顏初聽趙倚樓關于余南溪被騙之言,腦中浮現出一個可憐的受騙女子形象,此女披頭散發,清譽受損,累及慈父,同為女子,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生不如死,而這個罪魁禍首現在就站在外面,若不是他心里有愧,余滄海和他非親非故,他何必假惺惺帶著幾十個人來裝裝樣子,這種人太過可惡,她本欲替受害者懲罰他,奈何軍情緊急她實在沒有功夫理她,于是他對何勁說道:“你讓此人速速離開,營救人質的事情我們三大堡代辦了,若是敢在此逗留,小心軍法從事!”
趙倚樓贊賞地對柳清顏一笑,轉頭陰著臉對何勁道:“真沒眼力見,以后這種雜牌隊伍直接讓他們滾蛋,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何勁領命而去,肥胖的身子踩在不平的地面上搖搖晃晃,才幾步就呼哧呼哧累得不行,要不是為了跟著趙倚樓可以撈些好處,他寧可呆在趙家塢睡覺,早知道剛才那幾人是無名小卒,就應該先討些好處,現在什么都沒得到,還被少塢主訓斥了幾句,他心里極其不痛快。
他走到轅門,挺著大肚子,非常不耐煩地朝徐謙等人揮手道:“柳帥說了,救人的事我們三大堡塢代辦了,至于你們,從哪里來就滾回哪里去!”
這種態度這種話,任誰聽了都很氣憤,特衛營隊員紛紛摩拳擦掌想要揍這狗日的。
徐謙從中聽出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代辦?莫非他們不是來救人的?為了搞清楚事情他忍著不爽的情緒說道:“請問你們三大堡塢來此做甚,難道不是為了救余大帥?”
何勁作為趙倚樓的親信,當然知道三大堡塢來此的目的是救人和搶奪藥材,一般的士兵卻只知道是救人,如今這個小堡之人打聽得這么清楚,難道也別有所圖?救人也罷搶藥材也好都不關他事,能把消息賣出個價錢才是實在的事情,他本已轉身準備離去,此刻卻轉過臃腫的身軀,靠近徐謙,伸出一只手擺擺手指,神秘兮兮地說道:“來點好處,我告訴你個天大的秘密!”
徐謙心想他們果然是另有目的,不過他們來干什么他并不感興趣,因此他說道:“這位仁兄,我們身上并無錢財,我們來此專為救人,還請轉告你的將軍們,救人之事無需代勞,我們自己會解決。”
何勁心想小堡之人果然窮酸不識相,自己是什么人,難道專門替他們跑腿的么,而且就憑他們這幾個人還想著去胡人窩里救人,簡直不知好歹,自己不想和他們費口舌,趕快打發了好去旁邊坐著打盹兒,他本來嬉皮笑臉,此刻變得一臉嚴肅,添油加醋道:“救什么人,柳帥說了,速速離去,否則軍法從事,把你們一個個吊起來剝光衣服暴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