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木剛出房間,侯水就已經氣勢洶洶帶著兩個下等仆人拿著粗繩來到門口,原來侯水剛好去找石邃,惡魔一刻都不想太子好過,見侯木這么久了還沒有通知到侯水,非常生氣,就讓他立即來把太子綁走,然后讓侯木滾過去去見他!
侯木心底冰涼,暗怪太子連累自己,戰戰兢兢地去見世子,那封放在懷中的信也暫時遺忘掉了。
侯水一臉大胡子,長得兇神惡煞般,不由分說就讓兩個下等小廝將太子捆得粽子一樣,嘴巴用一塊臟抹布塞住,半拖半拽地拉到后門,那里已經有一輛平板驢車在等候,幾人將太子抬起橫著扔到平板車上,將太子摔得個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中山王府沒有幾個好人啊,太子想罵也罵不出來,只有在心里叫苦。
兩個小廝離開,侯水獨自駕車帶著太子趕往獸場,一路上嘴里罵著太子是個掃把星,害得他做做一趟苦差事。
走了幾里之后,他下車拔出太子嘴里的破布,問他有沒有什么表示。
太子身上不名一文,又拿出說服侯木那套來說服他。
誰知侯水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需要的是眼前實實在在的利益,于是他自己動手搜起太子的身上來,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晦氣,呸!”他朝太子身上吐了一口,又用臟布把他嘴塞得嚴嚴實實。
太子那個氣啊,無知無恥小人,本太子要是有朝一日恢復身份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驢車繼續前進,幾個時辰的路程崎嶇不平,路上顛簸不斷,侯水卻唱著歌喝著酒吃著肉干怡然自得,根本沒有苦差的感覺,路上片刻沒有停留,太子又饑又渴,渾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被震得酸痛,受盡折磨,苦不堪言。
他曾“嗚嗚嗚”拼命喊叫,甚者用頭撞擊車板,侯水轉過頭露出輕蔑的一笑,繼續回頭趕他的驢車,一個世子遺棄的身無分文的奴隸,不值得他為他做任何事。
疲憊、饑渴,太子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身上挨了一下,吃痛醒了過來。
一個白發老者將他扶起,然后給他解繩子,他的面前站著侯水和幾個陌生人,其中一個和侯水面貌相似,他正聽侯水和他說話。
“弟弟,就是這個漢狗讓哥哥我趕了幾十里的車,累死老子了,一分錢好處都沒有撈到,一路上還哼哼唧唧吵死了!對了,世子吩咐過,絕不能讓這小子好過!”
太子心道:“我還以為我發出的聲音他沒有聽見,原來他是故意不理我,這人為了錢財一點不講人性,不給我吃東西也算了,喝口水總可以吧,可惡的走狗!”
侯水的弟弟道:“哥哥放心,他既連累哥哥,又有世子的話,我一定會好好招呼這廝……”他看向老者道,“老白,讓他和你住小黑屋......”
老白點點頭。
“哥哥辛苦了,難得來一趟一定要痛飲一番,而且等下有一些上好的獸肉給哥哥帶回去!”
侯水撫掌大笑道:“你這差事雖然偏遠窮苦點,肉倒是不差吃,哥哥我都有點羨慕了!”
“哥哥,辛苦的是下面的人,弟弟我整天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舒服得很!”
兩人放肆地大笑起來,然后手臂相互搭在肩上自顧自喝酒去了。
老者費了很大勁才給太子解開繩子,他看著那些嵌入肉中的痕跡,搖搖頭道:“下手太重了吧,這么細皮嫩肉的......”
太子感覺渾身火辣辣的疼痛,不過肚中的饑渴超過了一切,他弱弱地問道:“大伯,有吃的嗎,餓......”
“叫我老白,有,跟我走吧!”
太子跟著老白前進,遠遠地看見對面山坡上有幾間屋子,右手邊高高的柵欄外是幽深的密林。
到了山坡上,首先經過一幢漂亮的大木屋,里面傳出侯水等人豪爽痛飲的聲音,再往前走是一間低矮破舊的小石屋,上面蓋著茅草。
老白鉆進屋內,里面爐火上的微光使得屋子顯得不是完全漆黑。
他指著一個骯臟的地鋪道:“來,做下歇息,我給你盛點吃的,對了,那里有個石槽,旁邊有瓢,自己舀點水喝。”
若不是他指點,太子根本發現不了石槽,他匆匆走過去,好半天才找到葫蘆瓢,朝那漆黑的石槽舀起一瓢水喝了一口,那水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有一股腥味,他卻顧不得,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
他走回比太子府狗住還差的地鋪一屁股坐下,接過老者遞過來的木碗,將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喝了下去。
肉湯寡淡無味,明顯沒有放鹽,可他還是喝得很香,身體和精神都感覺舒爽不少。
“老白,謝謝!”
“不用客氣,以后咱爺倆作伴,我也不寂寞!”
什么,以后就住這里?太子看看這又黑又小又臟的石屋,太子府的狗也比這住得好,他簡直要哭。
“老白,這里有多少人?”
“本來九個,你來后就是十個!”
“才十人,我看旁邊的大木屋起碼可以容納二十幾人,為什么讓我們住這里!”
老白將太子用過的碗在石槽里洗了洗,放到了泥灶上。
“老白,你這里槽里的水......”
“我老了,水在兩里之外,挑回來太累,所以盡量重復使用。”
“......重復多久?”
“一般一個月......”
太子差點吐出來,剛才自己喝得是臭餿水!
“唉……你剛才問為什么我們要住這里,我老了,無依無靠,是沒有用的人,而你自己應該清楚為什么會在這里,其實木屋院子里就有一口井,但是他們不給我用,我又打不過他們,只好自己去挑了!”
“什么,欺人太甚!”太子站起來一蹦三尺高,頭撞上了屋頂的木架,疼得哇哇大叫。
“年輕人,侯冰把你扔到小黑屋才是第一步,以后你還有得苦頭吃吃了。”
太子憤憤道:“侯冰就是剛才和侯水說話那個吧,兄弟倆一看就都不是好人!”
老白道:“這年頭哪有好人,唉,好人都死絕咯……”
太子心道:“老白看來是受過傷的人,大概一輩子都在受人欺負,所以才會對所有人都失望。”
“老白,世界上當然有好人,到處都有好人。”他覺得父皇母妃弟弟妹妹舅父都是好人。
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老白黝黑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的白胡子在微微抖動。
“都死光了……都死光了……”他重復哀嘆,太子能感覺到他內心的冰涼。
“老白,沒有,你就是好人,我也不是壞人,沒有死光!”
老白怔了一下,大概沒料到自己也算好人的存在,他嘆了口氣道:“好吧,也許有那么幾個好人......小伙子你太善良,怪不得和我一樣受欺負,我老了,改不了了,你還年輕,可以嘗試著變得狠毒一些。”
變得狠毒?太子想了想,像石邃那樣隨意殺人?像侯冰那樣明明有井卻不讓一個老人用?這些好像怎么也做不到啊……
“老白,你是要我變壞人?!”
“變壞人有什么不好?壞人才吃香的喝辣的,左擁右抱,好人只能仰仗他們的鼻息卑微地存在!”
太子有些迷糊,父皇是好人啊,別人都要看他臉色存在,難道他是壞人?而且按這個說法,整個朝中的大臣都是壞人?
可能,老白對于壞人好人還是沒有分清楚,好人也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也可以三妻四妾,區分的根本不在這里。
那是在哪里?
他正皺眉思考,屋外忽然傳來雜沓的腳步聲,老白“嗖”地一下站起來彎著腰,動作之快完全不似一個老年人。
“快點站起來,他們來了!”
“誰來了?”
太子還在懵逼中,一陣酒氣涌入,小黑屋中突然鉆進三個人,個個身材高大,瞬間就把屋子填滿,變得更黑,太子一點兒看不清他們的臉。
“喲,來就躺下睡覺啦,讓你來獸場是干嘛的?快點起來卸貨去!”
太子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侯冰,接著他感到腿上不斷傳來劇痛,想起老白的話,他立刻站了起來。
“記住,以后凌晨起來就去旁邊報到,不到午夜不許睡覺,老子我隨時有事情要你去做!”
說完他打了個飽嗝,噴出一股酒氣,加上口臭,差點沒把太子熏暈過去。
他轉過身,后面的人趕緊讓路,屋里太窄,他們不知道踩碰到了什么東西,發出一陣“乒乓乒乓”的聲音。
侯冰道:“乞伏、乞干,你們一起卸貨!”
另外兩人立即答應,侯冰搖搖晃晃地出去了。
見著侯冰走遠,乞伏、乞干轉過身,在屋里一陣亂踢。
“什么鬼地方,又窄又黑,老子頭啊伸不直,腳啊踩不穩……你們倆快點,難道要偷懶讓我們兄弟給你們干活嗎!”
老白立即答道:“二位大哥在前,我們后面跟上!”
乞伏、乞干走了出去,老白走過去在地上摸索一陣,然后嘆道:“唉,碗和瓢都破了,吃飯喝水的家伙都沒了!”
太子又差點氣暈過去,真他么什么人都要踩自己一腳啊,這日子真的受夠了!
老白湊近太子看到他變形的臉,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道:“別氣了,習慣就好,快點走吧,不然要挨揍!”
太子沒法,只得跟著老白走出黑屋,眼睛一時沒能適應外面的光線,只好閉了一會兒。
睜開眼,大約一里外有十幾輛馬車停在那里,旁邊是一些低矮木屋,乞伏、乞干已經快走到那里。
老白一路小跑著,太子邁開大步跟隨,不一會到了馬車旁邊。
每輛車上都堆滿著血淋淋的牛肉羊肉,看起來很多的樣子。
乞伏道:“磨磨蹭蹭的,快點搬肉!”
他抬頭看了一眼木屋,侯冰和幾個手下東倒西歪地站在那里看向這邊,他和乞干不敢怠慢,也趕快動手。
他們兄弟力大,一人扛了半片牛肉放進倉庫。
老白道:“事情很簡單,就是把肉扛進倉庫,快點吧,天色不早了!”
他說完,抓起一片羊肉慢慢地放到肩膀上,然后搖搖晃晃地扛向倉庫。
太子覺得那半塊牛肉有些大,便也挑了一塊羊肉,他一手抓住一只羊腿拖動,試圖將肉放到肩膀上,可是那肉紋絲不動。
不會吧,明明老白都可以搬得動!
他只好換成雙手,勉強將羊肉拖到邊上,然后蹲下讓一只羊腿越過頭頂,雙手抓住羊腿將半片羊拉到肩膀上。
感覺好沉,可是老白都可以,而且路途不遠,應該沒有問題,他用盡力氣將半片羊完全背起,勉強走了兩三步就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向前撲倒,半片羊將他半個身子全部蓋住。
遠處的侯冰等人笑得前仰后合,嘴里不知在笑罵著什么。
乞伏、乞干在旁邊鄙視地看著太子,心里嘲笑他是個沒用的爛人。
老白搖搖頭,搬開半片羊肉。
太子倒沒有受傷,就是感覺對自己懊惱,怎么這么沒用。
“沒事吧,來,我們一起抬進去!”
老白和他一人抓住一只腳把羊肉抬了進去。
老白看著氣喘吁吁的太子道:“你一看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一定是父輩兄長犯了事連累你做了奴隸,這種體力活你哪干得了,我和你一起抬吧!”
太子對老白推測他的身世不予置評,只是羞愧道:“謝謝你,謝謝你,我也不知道這肉扛起來這么重!”
好不容易四人卸完兩車,乞伏乞干喊著口渴,拿著水袋躲到旁邊一間倉庫喝水去了。
太子累得渾身是汗,好不容易和老白卸完半車,乞伏乞干仍然沒有出現,倉庫里缺傳來震如天雷的鼾聲,倆人竟然在倉庫里睡起大覺來!
太子內心不平,他們累死累活,對方卻在睡大覺。
“老白,我去叫醒他們......”
老白一把拉住他。
“算了,惹得他們不高興估計得挨揍,好歹他們卸了一車。”
“既然這樣,他們一開始就不要卸算了,這算怎么回事?”
“一開始侯冰不是在看著嗎?他們倆知道侯冰看不了多少一會兒就回去繼續喝酒睡覺,所以他們才肆無忌憚,我都習慣了,隨他們......”
“為什么侯冰的其他人不用干活?還有你的意思是之前都是你一個人卸這么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