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吧，讓我們瞧一瞧新戰隊的朝氣！”程琰的雙手手指不停地重復著蜷縮伸展、蜷縮再伸展的過程，這是屬于他獨特的備戰方式，多年的習慣，已經改不了了。

　　“這群孩子，估計都等不及了吧。”程琰陸續發了幾條信息，創建了對戰房間，一臉期待地盯著電腦屏幕，緊接著三個眼熟的游戲賬號便通過密碼驗證陸續進入了房間。

　　“還好，幾十場的對戰磨合下來，至少大家的時間觀和戰隊榮譽感已經通過了考驗，值得欣慰。”程琰一邊自嘲地笑了笑，一邊催促起了秦雪。

　　只是這一點點剛升起的朦朧好感，立刻被白蘇言一連串得疑問句徹底整沒了，“程半仙啊，怎么才來啊，我們都等好久了，秦哥呢？秦哥呢？你倆不是在一塊嗎？他怎么還沒進來？”

　　已經按照約定，大家都統一修改成了戰隊隊標前綴的ID，只不過此時只有LZ.XiaoMiDi的語音圖標在不停地閃爍著。

　　“你家秦哥正在考慮戰隊的規劃，等會就來，”程琰此時肚子里一陣無名邪火，程半仙這個外號，出自某一場游戲對戰中秦雪的隨口一說，只不過這個當時ID還是“秦雪小迷弟”的操作者白蘇言卻深陷這個外號不能自拔，此時他的八卦心和碎嘴模式已經火力全開：“程半仙啊，能不能透露下，秦哥是怎么規劃咱們戰隊的？小小得透露下就可以了。身為戰隊一員，我有義務為咱們戰隊的未來規劃出一份力啊。”

　　白蘇言的語氣無比真誠，竟讓程琰無力反駁。

　　“秦雪啊，你這個小迷弟真得管管了，目無尊長，還話嘮，嚴重影響我在游戲中的發揮。”程琰說得一本正經，仿佛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他一臉苦笑：“我是治不了他了，你趕緊管管。”

　　不過秦雪嘴角的那一絲譏誚，卻讓程琰渾身不舒服，那感覺像吞了一整顆帶毛的桃子。

　　秦雪的笑容很值得尋味，他的眼睛彎成了半月形，嘴角輕翹：“你更多得是對你那個外號耿耿于懷吧。”

　　程琰用力地揉了揉額頭，這種姿勢等于是承認了。不過他還是有些泄氣地繼續慫恿著秦雪：“你找得這個一號位吧，實力...勉勉強強還說得過去，就是這嘴，也太碎了點吧。”

　　秦雪也微微有些臉紅，狠狠地搓了搓了手心，畢竟這一切的原由因他而已，如果某個人天天喊他秦半仙，他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個畫面。

　　“等會我和他說一下，放心好了。”秦雪對程琰保證著，忽地靈光一現，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片段。

　　游戲房間里，大家互相和秦雪寒暄著，一片熱鬧，直到秦雪輕咳了幾聲作為暗示，所有人都心領神會地屏住了呼吸，不在言語。

　　秦雪有些愣神，他看著眼前這幾個陌生的ID，從相識到相知，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深思熟慮地選擇了他們，他們也毫不懷疑地選擇了他，他不知道他們能夠陪他走多久，又能夠走多遠。對于未來，他不敢去奢求，他只能盡職盡責地去做好接下來的每一件事，這三個人，年齡不一，性格不一，對于游戲的理解也截然不同，然而今天，他們卻齊齊相聚在這里，這個房間里，在此時此刻，他們靜默不語，只因為秦雪的一丁點暗示，只因為秦雪想單獨地對他們說一些話。

　　“今天，是王者公測的第一天，也是咱們戰隊成立的第一天。”

　　“凌志，是咱們戰隊的名字，也是現在掛在你們ID前的“L”和“Z”這兩個字母的含義，咱們戰隊的隊語是：凌云之志，不斬無名。這兩句話，對于現在的你們來說可能無法理解，但是我希望你們會有理解的那一天。”

　　一點都不像表面上那樣冷靜自持，其實，此刻的秦雪，內心深處的那一團火焰已經開始燃燒起來。

　　“我不知道你們能陪我多久，愿意用現在的ID打多久，但是我希望你們以后不管身在何方，為何而戰，都記得你們曾是凌志的一員，曾彼此一起戰斗過，熱愛過...”

　　“有些煽情了哈，”程琰的眼眶有些泛紅，他把游戲里的語音頻道關閉，示意秦雪也關掉語音頻道，他不理解自己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如此不堪一擊，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平時的棱角分明，取而代之地是一臉的溫柔，“這些煽情的話，麻煩你以后趁我的不在的時候說，隨便你說多少，我現在不行了，老了，聽不來這些。”

　　“那你喜歡聽什么？”明明只是秦雪隨口的一句話，程琰看起來卻像受到了極大鼓舞似的露出了笑容。

　　“你可以這么說，今年，我們戰隊一定要拿下某個某個冠軍！明年，我們戰隊必須拿下某個某個冠軍！這樣多好，簡單干脆，又勵志又鼓舞人心。”

　　這樣的話，他好像以前說了太多。

　　他頓了頓，神情突然黯淡了很多，又過了一會兒，他拍了拍秦雪的手背，“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別管我，現在你才是咱們戰隊的隊長，我聽你的。”

　　秦雪突然覺得很有趣，卻又把握不到那個點。

　　秦雪默低了低頭，掐滅了煙，有點無奈地苦笑了下，再抬起頭時又回復了往常如沐春風的笑容。

　　“接下來我要說得也很重要，很嚴肅，”秦雪故意加重了語氣，“程琰，咱們戰隊的三號位，這幾天接觸下來，我相信他的游戲技術和心性品行，你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我很認真地宣布，戰隊的官方方面，我是戰隊名義上的隊長，游戲方面，程琰是咱們戰隊真正的隊長，我有信心，他會帶領咱們，拿下一個又一個的冠軍！大家有信心沒？”

　　最后這句明顯是互動的語氣，已經憋了許久的白蘇言見縫插針，立刻就接住了秦雪的話茬：“當然有信心，秦哥你既然這么說，肯定有它的道理，我們無條件服從，程半仙的實力和臨場指揮我們還是挺信服的。”

　　其他兩人顯然不像白蘇言這樣行事毛躁，戰隊房間里安靜了那么兩秒，他們才陸續開口表示沒有異議。

　　程琰用眼神狠狠地剮了一眼秦雪，這一下，讓秦雪頓時汗毛直豎。

　　他好像忘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雖然與他無關。

　　他猛地咳嗽了幾下，顯然不是裝的，此刻他臉上抹上一片緋紅。

　　程半仙？聽起來其實也不錯，響當當得。

　　秦雪做了一次深呼吸了，借此平穩了一下心情，這才開口說道：“還有一件事，以后大家都不能拿程半仙這個外號來開玩笑了，大家以后要叫程隊長，或者老隊長，只能稱呼這兩個，不接受反駁和異議。”

　　白蘇言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站出來，于是整個房間里涌現出一股別樣的氛圍。

　　“咳咳咳，”程琰只能自己打破沉默，他的表情有些僵：“剛才秦隊長說得你們都清楚了吧，沒意見得話大家都準備下，該吃點吃點，該喝點喝點，兩分鐘后，咱們戰隊開始進行第一場正式征戰！”

　　結局與他預料的完全一致，一物降一物，古人誠不欺我。

　　“秦哥啊...程隊長這個稱呼，我們可以理解，老隊長？有什么說法啊？”白蘇言其實并不想這么問，但是那句話卻卡在喉嚨眼里出不來。

　　他佩服秦雪，他相信秦雪，他無條件地執行著秦雪說得每一句話，不管是游戲中還是現實里，那種程度甚至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了，他說不上原因，可是無形中就有了這個習慣，他始終弄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慢慢地，你們就會明白了，”秦雪其實并不想說得太多，他怕不小心牽動某些人的心緒，最后只能委婉地避開要點：“程琰對于比賽的理解和掌控，這方面的能力比我強，資質比我老道，我相信他，你們也要相信他。”

　　“比秦哥你還要強嗎？為什么我沒感覺到？”不止白蘇言，謝洪旭和原城的心里此刻有著一樣的迷惑，但是他們了解秦雪，知道他是一個做任何事都極其認真的人。在游戲里，他從不會輕視對手，也不會無妄地抬高隊友，他既然這樣說，自然有他的道理，完全不需要懷疑。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們，在往日的磨合訓練中，程琰擔任全隊指揮時，秦雪只是接受指令并毫無疑義地去執行。而秦雪擔任全隊指揮時，程琰也總是默默不言地去操作自己的游戲角色，哪怕去死也從不多說一句廢話。

　　好像這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又或者說是一種信任，無條件的。

　　而現在的白蘇言三人，還不能完全參透，他們不明白這怪異的游戲氣氛是何時成型的，他們也感覺不出來兩個人的指揮差異到底在哪里，因為他們贏得太多了，好像一直在贏。

　　他們似乎也未察覺到，他們的游戲技術早已脫胎換骨，足以配得上LZ這個隊標。

　　他們好像是少年時的秦雪和程琰，懵懵懂懂地，正一步一步得往前方大步邁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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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準備好了嗎？”程琰用雙手揉了揉兩邊臉頰，用力地拍了拍，豪氣萬丈地繼續說：“這是第一場戰隊賽，一定要贏，然后一直贏下去！”

　　“好！一直贏下去！”謝洪旭在游戲外很少主動第一個開口，此刻他竟然搶在白蘇言這個話嘮前面，先聲奪人。

　　“一直贏下去！”白蘇言不甘示弱地緊緊跟上一句。

　　“凌云之志，不斬無名！”原城沒有重復，不輕不淡地把隊語說了出來。

　　真得有一點戰隊的樣子了，這種感覺，好久沒出現過了。

　　秦雪把鼠標點在戰隊令上，數字10瞬間變成了9，隨伴隨著幾聲咚咚的脆耳鼓響，匹配計時器開始倒計時起來。

　　“大家，加油！”秦雪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

　　而此時，另一股清脆的聲響卻穿透秦雪的耳機直接闖進了他的耳朵里。

　　“你在干嘛？”秦雪狐疑地瞅著此刻正神神叨叨搖晃著那三枚硬幣的程琰，那哭笑不得神情簡直無法用文字來描述。

　　“大戰在即，容老夫先卜上一卦！”程琰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邊繼續著雙手的熟練抖動邊含糊地應對著秦雪的質問。如果他能夠預知道他的行為會對他以后的形象造成什么影響，那么，在卜算接下來的對戰輸贏之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先為自己卜上一卦。

　　他禁閉雙眼，嘴里念念有詞，神色愈加虔誠。

　　然而更悲催的是，程琰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他沒有關掉游戲的語音頻道。

　　那三枚硬幣彼此碰撞出來的脆響聲，實在是太清晰悅耳了。

　　“......”文字頻道里，白蘇言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全部化成了此刻的無言。

　　“程...程老隊長這是在搗鼓什么？”謝洪旭明知故問。

　　“這老神棍，這不自己打自己臉嘛？”原城說得毫不客氣，儼然受過良好的教育，對這種封建迷信的做法嗤之以鼻。

　　秦雪默默無語，盯著電腦屏幕發呆，凝固的目光中帶著一些些哀愁。

　　匹配成功：凌志戰隊VS楊門女醬。

　　所有的角色正在載入對戰場景中，文字頻道的信息清除不見。

　　屬于凌志戰隊的第一場戰隊令爭奪，即將開始。

　　程琰也終于結束了他所謂的打卦，三枚硬幣在他手中閃閃發光，卦象令人欣慰：二正一反，必勝。

　　“開門紅，不錯不錯，”程琰自語自語地喃喃道：“看程老隊長，先在BP環節，下他一城！”

　　此刻，程琰的神情和言語均無比自信。

　　下一刻，他的臉一黑，是那種如死灰般的無奈。

　　“程...老隊長，剛才那一卦怎么樣？咱們戰隊這局是輸是贏？”謝洪旭此刻完全是白蘇言二號附體，他的聲音在程琰的耳機里以一種詭異的語調回蕩著。

　　“我想說一句，秦隊，封建迷信這種事，我個人認為，不合適...以前我怎么不知道程...老隊長還有這本事？“原城是五人之間話最少的，此時徹底放開自我：“我說呢，秦哥你總是在程半仙這個稱謂上打馬虎眼，今天，我們終于知道原因了。”

　　盡管BP環節已經開始計時，但是秦雪和程琰均是靜默不語。秦雪覺得自己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現在疼得說不出話。程琰覺得自己像是那種被人拆穿騙術的江湖術士，縱然一肚子學問和墨水也無人傾訴。

　　好在隊伍里還有一個白蘇言，他不怕事多，就怕事不多。

　　“秦哥，程半仙，你倆倒是說話啊，時間不多了。”

　　白蘇言催促著，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瞬間感覺整個人舒服多了，那種感覺，仿佛整個人生從此一帆風順，再無阻攔。

　　程琰沒有哼聲，過了半響，他移動著鼠標在三個英雄圖像上連點幾下，那是三個定位為后期輸出的英雄，是白蘇言以往訓練中最喜歡拿也是最擅長的。

　　眾人不語，直到第二輪BP開始，程琰又毫不猶豫地禁掉了三個一號位輸出英雄。

　　“什么情況？”白蘇言的心一沉，大驚失色。

　　“給你增加點難度，英雄海知道嗎？你得多練幾個后期英雄！”程琰十分認真地對白蘇言解釋著：“你現在多練會一個英雄，咱們戰隊以后的比賽就多一分勝算。”那憂心忡忡得好隊長模樣，秦雪盡收眼底卻無力反駁。

　　畢竟，人家說得確實在理，那話兒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