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與美琪分離后的第三天中午,子賢吃完飯,便帶上行李準備啟程,母親與他在家樓下叫了輛出租車,坐到12路公交車的始發站,然后又一起坐這趟公交車前往豫州火車站。
他的那趟火車是下午四點多,畢竟豫州這座城市哪里都堵,因而他們早早的就出發了,母親是等到子賢進站后,才選擇離開。
他將行李箱放置于車廂的行李架上,雖然買的是臥鋪,但他還是先在靠窗戶的掛椅上坐了下來?;疖嚌u漸啟動了,望著窗外漸漸倒退的景色,他才知道真的開始遠行了,遠在豫陽的那些伙伴今后見面的機會也少了,他手支著左腮,看著窗外,腦海里卻在想著其它的事情。
他此時的心情是快樂的,至少在今后四年大學的生涯里,可以經常性的與父親見面,這對他來說是一件欣喜之事。
他是提前一天來的海寧市,到海寧市是報道的前一天中午,出站口擠滿了人,還有來自林海大學的學長學姐們,有個學長看到子賢拉著行李箱走出來,便問道,“同學你好,你是去林海大學嗎?”
子賢點了點頭,他又繼續問道,“你是哪個專業的?”
“土木工程?!?p> “這么巧,我們都是一個院,你要不先在這等一會兒,等人都齊了咱就出發?!边@位學長帶著滿臉的笑容。
看他這么熱情,子賢都有些不忍心拒絕他,可還是抱歉的說道,“我等下還有些事情,先不回學校。”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p> “謝謝。”
雖說那最后一句話是一句常用語,可子賢倒不會這樣認為,也許它是來自學長對學弟的關心。
他繼續拉著行李箱往外走,室外的天氣顯得有些悶熱,他正準備給父親打電話時,猛的一抬頭發現父親正在對面向自己招手。
馬路上是來來回回的人,有的在趕路,有的在尋找熟悉的人,而有的則馬不停蹄的趕公交。當他走到父親身邊時,讓他有種久違的幸福感,當這種幸福感充斥在周邊時,一切反而顯得有些不真實,似乎當初他眾叛親離選擇來這所學校也值得了,雖說他完全可以去一所更好的大學。
“有些累吧,把你的行李箱給我吧?!闭f完,父親便從子賢的手里拿過行李箱,將其放置在車的后備箱里。
父親又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子賢坐上去。
離開那擁擠的小路,終于行駛在大道上。
雖說子賢心中很期待這樣的情景,可真正到來時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在父親面前他的話也不多。
王愛軍見子賢一直望著窗外,沒說什么話,他便說道,“餓了吧,我出來的時候,午飯已經做好了?!?p> “剛好可以嘗嘗你的廚藝相比以前是否更進一步。”
父親笑了,他喃喃自語的說,“不知菜會不會涼了?!?p> “這倒不影響,畢竟天氣......。”子賢指了指車窗外。
“那倒也是?!?p> 車很快便開進了小區,王愛軍與門衛挺熟,只是打了聲招呼,門衛便將那升桿給搖上去了。停好車后,子賢從后背箱拿下行李箱,然后拉著行李箱跟父親回去。
進入房間后,餐桌上的菜都被罩著,父親讓他洗洗就來吃飯。
兩人坐在飯桌前邊吃邊聊,吃完飯后,子賢準備去收拾餐具,父親將他的手給擋住,說道,“你坐了一天的車了,去房間休息會兒,這些你都不用管了,我來收拾就好。”
見父親這么說,子賢便回房間,他著實有些困,躺在床上睡著了。
下午的時候,父親又出去了一趟,那時子賢還未醒,等他迷迷糊糊的醒來時,走出房間,想去陽臺上看看??僧斔麃淼娇蛷d時,才發現并未跟陽臺連在一起,他又找了其它的房間都未見到,心里猜想是不是與父親的房間連著。
他見父親的房間房門關著,便試探性著往下拉門把鎖,沒想到房門未鎖,便推門進去了,本想去陽臺看看,卻被床背墻壁上的婚紗照驚注,佇立在原地,目光卻緊緊的盯著那婚紗照,他很快就能看到婚紗照中的男士是他的父親,而女士卻不是他的母親,此時的他五味雜陳,佇立在原地的他沒再去陽臺,而是走出房間并將房門給關好,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即便此時是夏季,可天色也漸漸地昏暗,客廳的燈未開,他的腦海中一直在想著那張婚紗照是怎么回事?里邊的那位女士又究竟是誰?
忽然房門打開了,父親回來了,他打開燈,看到子賢坐在沙發上,便說道,“怎么不看會兒電視?”
說這些的同時,王愛軍已換好了鞋。
“晚上一塊喝點吧!”子賢冷不丁的說了這句話。
王愛軍看了看子賢,愣了一會兒后,說,“可以,我現在去做飯?!?p> 王愛軍將買回來的菜放在餐桌上,打開廚房的燈,緊接著便在廚房里開始忙活。
子賢打開了電視,可他卻沒有那個心思,也未換臺,目光雖停留在電視屏幕上,可腦海中卻想著其它的事。正在廚房里忙活的王愛軍倒是挺開心的,也許這是第一次與兒子在不是年末時好好的喝一次酒。
王愛軍叫子賢來吃飯,順道拿了一瓶青稞酒,他打開酒將兩個玻璃杯都倒好后,將其中一杯遞給子賢,可子賢冷不丁的說了句,“你下午出去的時候,房間門沒關?!?p> 王愛軍的臉色有些難看,其實在上午去接子賢時,他是將自己的房門給鎖上的,可下午出去轉圈順道買菜時,卻忘記了,可那房間門卻真實的關著。兩人都未動筷子,飯桌上忽然顯得有些尷尬,彼此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開口。
餐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海寧這座城市在夏季的晚上也很涼爽,可王愛軍的額頭上卻有明顯的汗水。他喝了一小口白酒,砸著嘴,說道,“你都知道了?!?p> 子賢轉頭看了父親一眼,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我想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在你母親從林海走后,我們就已經離婚了。為了不讓你們兩個知道,所以我每年過年都會回去一趟,不想讓你們從小內心就產生陰影。本想著等你高考結束后,就跟你說,可你母親說等成績出來,后來高考成績出來,你確實不負眾望,當你母親想將這件事情告知你,又得知你要選擇林海大學時,這件事又被她咽回去了。既然你選擇了林海大學,便想著等你來這邊后,我直接來告訴你。可沒想到你才剛到,還沒來得及給你說,你就已經知道了。”
王愛軍舉起酒杯與子賢碰了下,他將那杯酒喝完了,“吃點菜。”他關心的說道。
來這里是子賢所期待,可在此時的餐桌前卻顯得有些冷清。
“來碰個?!蓖鯋圮娪行┦涞恼f道。
子賢也猛的將杯中剩下的酒給喝完了。
“青稞酒喝著怎么樣?咱倆今天晚上把這瓶酒給喝完就結束。”
“可以,”剛回答完,子賢又說,“我能再問個問題嗎?”
“你問吧,我都會告訴你?!币苍S是酒精的作用,王愛軍的眼睛透漏著迷離。
子賢左手支著額頭,好奇心的加重讓他迫切的說道,“你為什么會與我的母親離婚?這個事我姐知道嗎?你什么時候又結的婚?跟你結婚的人是誰?”
王愛軍望著子賢說,“你這哪是一個問題,這是一些問題?!?p> “可我很想知道?!弊淤t面無表情。
看著子賢那堅定的眼神,王愛軍眼睛中似乎泛著淚光,明明是久別的重逢,應與靜夜形成反襯,可似乎加入了靜夜的陣營。
他背靠著椅子,雙手交叉于胸前,緩緩的說道,“我與你母親離婚與雙方的性格有關,你母親說話向來都像是在吵架,很多時候,也喜歡不分青紅皂白就去數落別人,說話的語氣咄咄逼人。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忍讓,越往后,就覺得彼此不適合,才選擇離婚?!彼卮鹜甑谝粋€問題還望了望子賢,子賢目光一直注視著餐桌后面的那面墻。
見父親不說話了,他便扭過頭望向父親,王愛軍又舉起酒杯與子賢碰了一次。喝完酒后,王愛軍砸了咂嘴,他的右手在自己的額頭摸了摸,似乎有些無奈,這沉悶的氣氛也著實讓人壓抑。
“在你姐姐考上豫州大學時,你母親就已經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她,你姐姐當時顯得很冷靜,似乎這些事她都有所預料,”他的雙腿姿勢由原先的平放變成翹著二郎腿,轉換好姿勢后,他繼續說,“這些都是我后來聽你母親說的?!?p> 聽父親這樣說,子賢腦海中忽然回想起曾經的那個下午,他見母親欲言又止,姐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一直停留在電視機屏幕上,想必那時當子賢想要選擇林海大學時,她就知道等子賢真正到了這個地方時,自然而然的也就了解了這件事。
王愛軍見兒子什么話都沒有說,用左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子賢愣了一下才從剛剛的回想中回過神來。父親帶著憐愛的神情說道,“多夾點菜吃?!?p> 他們繼續喝著小酒,夜色也早已籠罩天空。
“我是在你母親離開林海的一年后結婚,在你母親回去的那一年里,我與同住在一個社區的鄰居接觸得比較多,互相熟絡了,然后慢慢的我們結婚了?!闭f完這些話后的王愛軍長嘆了口氣,又將翹著的二郎腿平放著,還在那木地板上輕碰了幾下。
“那她怎么沒在這?”
“這幾天回她父母那里了,有些事情......?!蓖鯋圮娪杂种埂?p> 在這樣靜謐的夜晚,那瓶青稞酒也變得只剩杯中酒,他們父子倆又將杯中所剩的酒一飲而盡。此時的子賢喝完這些酒后,變得有些醉意,便從椅子站起來,對父親說,“我先回房間睡了?!?p> “你不會怪我吧?!备赣H說這話時帶著點哀求。
子賢雖然內心有些不舒服,可表面上卻很平靜,面帶微笑的對父親說,“怎么會呢?”
然后他轉身回到房間,此時客廳的餐桌前,只剩王愛軍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