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致遠心里明白,葉韻雖然一直都是按照葉夫人所愿的那樣,做一個葉府的大家閨秀,但是葉韻的學識,絕不是那些深閨之中只知識文斷字的高門小姐可比,
“我知道你對很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拿得住分寸,就盡管去做,雖然爹已不再朝堂,但是也決不能任由人欺負到葉家的頭上,就算鬧上這嶺北布政使司,也不能任由柳家人在這兒沒了王法。”
葉韻看著父親,有些意味深長的道:“都說經過那件事之后,爹變了,但是女兒看來,爹心里還是那個千騎卷平岡的葉老將軍,盡管從您的嘴里現在也能聽得到隨遇而安的這樣的話,但是若真有一天這大夏朝需要,您一樣都會義不容辭的站出來,揮動千軍萬馬,對嗎?”
葉致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有時候,人就好像這大夏,一場突如其來的宮變,換了天子,也換了天下。人也一樣,經過一些事之后,就知道真正什么才是該珍惜的,爹只是......怕以后再沒有機會。”
葉韻知道,前世的時候,父親也是如此說,但是當安莫離捧著玉璽來到葉府的時候,父親還是毫不猶豫的挺劍而出,
而父親也沒有想到正是那決然的一刻,也讓父親珍惜的一切,從此萬劫不復。
“爹,答應女兒一件事。”
“何事?”
“無論何時、何人、何事,你都只能做我母親一個人的葉大將軍,不能再參與到朝堂之中去。”
葉致遠愣了愣,隨后訕笑了起來,
“韻兒說笑了,誰還會記得老夫,余生不過是北疆寒地風燭殘年罷了。
“一言既出。”
葉韻卻沒有半分說笑的意思,眸光之中極是真切,
“好,駟馬難追!”
葉致遠重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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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
琿春塔可沒有王京里那繁多的勾欄瓦舍,有甚者可以夜夜笙歌,到了這夜深的光景,除了軍營之中的瑩瑩之火以及城墻上的巡防之外,城中都是陷入了夜的深沉,
只有柳府的前廳里,仍舊是通火通明。
錦縣據此雖不足二十里,但縣令柳德舉很少回到琿春塔的府宅之中,那錦縣的縣衙既是公所,又是居地。
但是今天卻是不同,柳德舉聽聞家中管家差人報來的信兒之后,幾乎是即刻將手中的公務丟給了師爺,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
“是誰讓你們擅自去葉府的!尤其是繼業,你怎么能也摻和進去?你讓這外面的人怎么想?你大小也是這琿春塔的將官,為了個妾室去摻和家宅中事,去葉府對一個女兒家咄咄逼人!還動了刀兵!你真是好不威風!”
“爹......我。”
柳德舉對待自己的這個兒子,今天可是少有的嚴厲。
柳大太太見兒子受了斥責,忙打圓場道:“老爺,這事兒也不能怪繼業,主要是那葉府的姐兒就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樣,句句戳著要害。”
“還有你!”
柳大太太不開口還好,一說話柳大老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繼業年輕,你也年輕嗎?執掌后宅那么多年了,連個小妾都收拾不住。折騰了這一趟你可是見到了葉夫人還是見到了葉致遠本人?那葉家丫頭聰明著呢,為什么一個人出來?擺明了就是早有準備,你還能往人家套兒里面鉆,還帶著繼業!”
柳大太太心知今天吃了大虧,也不辯駁,只岔開話題道:“那事已至此,老爺打算如何處置李氏?”
“我責她不知禮數,讓她待在鳶園里反省了。”
柳德舉重重的出了口氣,接著道:“用都用了,還能怎么樣,只能暫時先這樣,后面再想辦法就是。”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柳繼業,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繼業的事兒,上面來消息了,新任總兵下月初四就到。”
柳繼業聽得也是一驚,問道:“初四?不是說要到月中才回來嗎?”
柳德舉也是無奈的搖搖頭,
“現在朝堂里面亂的很,朝令夕變都是家常便飯了,你要早做準備,琿寧總兵之下除了副總兵就你一個將官,兵部的銀子也都遞上去了,你把事情做得漂亮,再到年初的時候那副總兵的位置絕輪不到別人。等到下次總兵調任,這琿寧總兵的位置還用得著從別處調用嗎?”
“是啊,我的兒啊,可算是熬出頭了,那琿寧總兵可是二品頂子啊!”
柳繼業還沒說話,柳大太太倒是先激動了起來。
柳德舉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冷冷的瞥了一眼柳大太太,
“等到了那天,琿春塔想要哪塊地要不來?現在,都給我收斂著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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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葉大小姐今天倒是沒有賴床,葉致遠這一通太極劍還沒使完,葉韻就已經去母親的房間問了安,陪著葉府說了半晌的體己話,便急匆匆的回到了書房之中。
葉韻依靠在爹最喜歡的那張老藤椅上,央著翠兒端來了一盤兒瓜果,只是這東街王家鋪子的瓜子仁剛剛沒剝開幾個,寧兒就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小姐,打探到了。”
葉韻招呼著寧兒坐下,將纖手中的五六個果仁一并倒在了寧兒的掌心,甜甜的笑問道:“說來聽聽。”
“昨兒咱們府門口的馬車,是柳大老爺的,他從錦縣趕回來了,我使了二兩銀子從柳家門房那兒打聽到的,說是回府之后就把李氏給關在了園子里,到現在都沒讓出來。”
葉韻細細的琢磨著,個中意味還真是大有蹊蹺,
按理來說,這李氏是柳大老爺心尖兒上的人,又是正是柳府的財神爺,如此一大筆銀子不查個水落石出也就算了,竟然對柳大太太也沒有任何責罰的意思,還反倒把李氏拘了起來,
這說明什么?
十有八九是柳德舉早就知道了這事兒,或者更甚者說......
他根本就是參與者之一!
葉韻邊想著,這月牙兒似的唇角就挑的越高,
柳大老爺親自從錦縣趕回來,不想著安慰自己的小夫人,反而是反其道行之,一番作為擺明了就是不想讓事情鬧出來,
或者說,是不想讓李氏在這個時候鬧出來。
這個時候......哪個時候?
這樣想來昨天在廳上那氣勢洶洶的李氏反倒是個蒙在鼓里的苦主,真是可恨之人亦是可憐之人。
不過不管她李氏倒是該可憐還是該可恨,自己可不能讓柳家想鬧就鬧想消停就消停,
甭管柳德舉在擔心什么,就得趁這個時候,把柳家的這塘子水攪的越混越好,不然等他們清凈下來,該雞飛狗跳的就是自己了。
想到這兒,葉韻朝著寧兒勾了勾手,
“寧兒,把顧二爺找來,備上馬車,跟我出趟城。”
寧兒眼睛瞪了老大,將剛剛塞在嘴里的瓜子仁一股腦的都咽了下去,問道:
“出城,小姐要去哪兒?”
“城北,找那行腳的客商們好好聊聊,本姑娘有大生意要做!”
寧兒當然是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心說葉家什么時候要做起行腳生意了,但是小姐吩咐的事,自己只管照做就是,
她重重的一點頭,從果盤而里抓了一大把瓜子兒縮進袖口兒里,又急匆匆的轉身而去了,可是剛邁出門口,又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來問道:
“小姐,墨云還關在柴房,可是發賣了了事?”
葉韻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晚些時候,帶她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