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小廝還想說什么，被萃華使了個眼色，給拽著往門外走。
“夫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去辦，你啰嗦什么啊。”
“可是，那黑影竄進了……”
兩人出門之前，小聲嘀咕著，小廝戒備的看了眼季昀，將聲音壓得更低。
季昀支起耳朵斷斷續續的聽到一點，面上波瀾不驚。
葉夫人警覺的朝他打望了一眼，季昀突然很失儀態的打了個大大哈欠。
葉梓良也正巧此刻邁入房門，撞見他張大嘴巴，五官扭曲的丑態，臉上抽了抽，進退不是。
此人，一向最重儀態形象，被看到此等失態舉動，依著他的小心眼，恐要尋釁滋事了。
季昀卻用袖口，擦了擦因打哈欠而溢出的眼淚和口水，滿不在乎。
然后又抻直雙臂向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一連串的動作令葉夫人和葉梓良瞠目結舌。
季昀汕汕一笑，滿面倦容，疲憊不堪的扶扶額頭：
“讓衛國公見笑了，在下因令愛的事情，三天三夜沒有闔眼，著實是累了。”
“季佐主辛苦了，葉某感激不盡。”葉梓良搓著手，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既然葉小姐蘇醒無大礙，今日就不叨擾了。”
說罷，季昀就拱拱手，一副馬上要離開回去睡覺的神情。
“季佐主這是，不問了？”葉夫人不可置信的與自家老爺子交換了個眼色，正求之不得。
“我該進宮稟報了。”季昀道。
葉梓良滴溜溜轉了轉眼珠，捋著山羊胡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知，季佐主要怎么稟報？”
季昀淡然一笑：“最近城內混入東漓逆賊，葉小姐想必是被他們給盯上，故意破壞選妃大禮，以此示威給天昭皇看。”
“是啊是啊，最近這東漓逆賊越發囂張，前陣子還綁殺了幾位朝廷大臣。沒曾想，竟然欺到我頭上來了。”
葉梓良提起東漓逆賊，心里雖恨，但語氣卻有點唯諾。說話間，眼睛的余光忍不住瞟了瞟一臉冷漠葉夫人。
“國公大人的這口惡氣，稍待時日，定能得報。”季昀意味深長的掃了葉清沅和葉夫人一眼，慢慢悠悠的朝門外走去。
直到目送季昀伸著懶腰離開良久，葉梓良仍無法相信，剛才那席話是出自他口。
這個人，他是越發的看不透了。
“發什么愣！”葉夫人的一聲斥責將他從神游中拉了回來。
“沅兒傷勢如何了？”
他揮揮手，將房內的下人摒退，只留下葉清沅的貼身侍女寒煙。
“還不如死了干脆！”葉夫人瞪了床上有氣無力的人兒一眼，恨的牙齒直癢癢。
葉清沅從虛空中緩緩抬起頭來，看清了這兩位夫婦的模樣。
葉梓良溫良謙恭，葉夫人飛揚跋扈，不消問，就知道這個葉府誰說了算。
“夫人莫氣，沅兒只要好好的，一切都還有轉機。”葉梓良本想要順順夫人的毛。
“轉機個屁！如今坊間傳聞沸沸揚揚，名聲盡毀。一向視冰清玉潔高于賢良淑德的昭皇后，怎么還可能讓她踏入那金鑾殿！”
葉夫人越說越氣，恨不得將這個丟了葉府顏面的二小姐再扔回云棲崖，任其被野獸吞食。
“不就一個太子妃嘛？我們沅兒不嫁就是了，將來找個溫潤公子，也不差……”葉梓良打心眼里，著實不覺得那金鑾殿有什么好的。
“荒唐！你懂什么！”
原本是順毛，沒想到卻點燃了火藥，惹得葉夫人怒氣更盛。
“我……”葉梓良抄著手，低眉順眼，不再出聲。
葉夫人來到榻邊，余怒未消。
“說吧，究竟是為什么？！”
葉清沅一臉茫然無措，記憶丟失，她哪還能回答出為什么？
“我，我記不得了。”
“呵，演戲上癮了？自己做過的事情不記得了？！”
葉清沅抬起眼睛，對上夫人布滿血絲怒視。因為重傷的緣故，她的眼神黯淡無光，瞳孔灰蒙蒙一層霧氣。
但，坦坦蕩蕩，一窺便見心底。
葉夫人了解她，從小到大最不擅長撒謊。只要一心虛，她的眼神就會飄乎不定，耳朵會變成嫣紅色。
而且，她生性冷淡孤傲，如山崖磐石般堅韌，以往受訓時，再重的傷都沒見其眉頭皺一下。
此刻見她，竟柔柔弱弱的依靠在丫鬟的懷里，昔日的傲氣全然不在。
難不成，真的失憶了？
葉清沅虛弱的點了點頭，氣得葉夫人差點要吐血了。
“裝！醫師都檢查過了，身上除了三十三道劍傷以外，頭部并未有任何傷害，怎么可能會失憶？”
“我真真切切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葉清沅倒也希望自己是裝的，以前究竟發生了什么，她為何此般模樣的躺在這里，害她的人又是誰……
這么多的問題，她更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腦子里可怕的空白，似巨獸將她吞噬。
葉清沅痛苦的搖著頭。
“裝的，你一定是裝的！偷了歸魄，怕我責罰，才這么說的。”
葉夫人從袖口里掏出一柄紅色藤條，凝聚靈力，竟要朝著剛撿回一條命的葉清沅抽去。
“夫人……”
“夫人……”
葉梓良和丫鬟幾乎同時驚呼一聲，一個環抱住葉清沅，意欲擋住落下的藤條。
另一個伸手死死拽住了葉夫人的手臂，想要攔住攻擊。
葉清沅意識到危險的到來，右手不由得朝腰間摸去，卻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摸到。
她忍不住順著自己的動作，望向腰間，的確什么都沒有。但她的潛意識里，應該是要掏什么武器。
葉夫人自然也將這一幕看在眼里，臉色更加陰郁：“你的鱗青呢？！”
“鱗青？”
是一把劍嗎？
丫鬟寒煙也嚇壞了，將葉清沅護的更緊一些：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一定是丟在山崖了，寒煙這就給小姐尋回來。還請夫人看在小姐重傷的份上，不要罰她。”
葉清沅被寒煙緊緊護住，心中一股暖流涌動，還算幸運，有一個如此忠心護主的丫鬟。
葉夫人的紅藤最終也沒有落下來，她突然重重的嘆了口氣：
“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