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落下帷幕,交戰雙方無一存活,而唯一逃過一劫的就是宮夜了,而哪怕是宮夜如今的情況也并不好。
他整整昏迷了三天,體內的能量已然枯竭。
顫抖著從地上爬起,宮夜茫然地看著周圍一切,可惜卻什么也看不到。他發現自己的靈魂虛弱,根本不能夠維持靈魂之力外放。
可他還活著,在力量用盡的情況下,他竟然還活了下來。
他不應當是死在七階兇獸的手中了嗎,為什么還活著?帶著疑問他不顧自己靈魂虛弱強行將魂力外放,顯現在他靈魂中的陌生場景帶有一點點熟悉的感覺。
這里是何方,基地呢,他們呢?他想要張嘴發問,卻發現自己根本張不開嘴。如今的狀況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沒有死,但那些人卻不見了。他是被拋棄了嗎。心莫名的凝滯,而后一種痛苦從靈魂中涌現。
點滴晶瑩滴落,宮夜茫然的癱坐在地下,沙啞的哭聲回蕩在空氣中。果然不應當去奢求那些不屬于我的一切,我確實也應當醒來了。
他的心仿佛被人捏住狠狠地擠壓,莫名的傷感充斥了他的心靈。
記憶在這一刻涌現,宮夜突然有些溫暖:他是被人救了吧,沒等他感慨另一段記憶卻也隨之而浮現:奕洛與紀楠一同赴死的場面,所有人都死去只有他一人活了下來。他沉默了,他覺得天空有些莫名的陰沉。
一時間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到哪里去,好像與他在一起便沒有幾人能夠討得了好,蕭索如此,于非魚如此,院長如此,奕洛和奕洛也是如此。可他卻不能復仇,并非他不愿意,而是他沒有復仇的目標。
無由的殺戮和遷怒并不能真正的解決一切,而將自己的憤怒丟與他人也不是他的意愿。將憤怒發泄到弱者身上并不是一個強者該做的,這樣做卻并不能讓自己好受幾分。
但這么淺顯易懂的道理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頂尖強者卻不明白。他們奈何不了封禁之門,卻將自己所受的苦難用另一種方式發泄在無辜者的身上。
宮夜雖然實力不足,但他卻不會將自己所受的苦難施加于那些無辜者身上。他懂得那些無辜者的心,因為他曾經也那般無力過。宮夜出身于魔導第七帝國的古老貴族之家,可在他很小的時候并沒有享受過多少歡樂。
他的母親在生下他之后便離開了那里,而也正是因此他沒有天賦也絲毫不受其父待見。有時候背叛只需要一點點理由,而宮夜的父親卻堅信他被背叛了。
“若非背叛,你為何要離開我?好,你背叛我,那我就讓他歷經苦難。”于是宮夜成為了棄子,唯一的作用只是用來凸顯那人的公平公正。
宮夜被放逐到了荒蕪沙漠,忍受孤獨,一次次面臨生死危機,但他沒有死,那些東西只是磨練了他,卻沒有徹底使他失去生命。
他活了下來,并且在一次次直面生死中練就了一顆無懼無畏之心。當他從沙漠出來之后,他什么也不記得,只記得復仇。
他加入了西大陸最大的暗殺者工會守夜人。三年的時間,他雙手染盡了鮮血;而為了完成任務,他沒有什么是不可放棄的,冷血面對自己,冷血面對他人,哪怕殺戮展現在他的面前他內心卻毫無波動。
冰冷的眸,冰冷的心,冰冷的血,感情對于他來說仿佛毫不存在。或許他也曾渴望過,但現在卻已經不抱奢望了,他就仿佛一件工具,一把最利的刃閃著寒光卻毫無溫度。
若是沒有那人的出現,或許他將永遠墜入黑暗。他只會是一把刃,而非一個完整的人。
那是一個寒冷的下著小雪的夜晚,雙眼無神的他待在一個角落等待著機會的降臨。饑餓席卷而來,肚子發出不自然的聲音,可他卻仿佛毫無所覺。身體不自然的顫抖,寒冷使得他的身軀僵硬,可他只是蜷縮著身軀并將頭埋在手臂之中,微微露出無神的眼睛用于觀望四周。
宮夜沒有想到目標并沒有出現,反倒是雪越來愈大了。天空早已陷入了黑暗,厚重的烏云掩蓋了月芒,他無法分辨時間,只能繼續等待。
寒意襲來浸入骨髓,他突然覺得眼皮厚重無比,但卻有莫名的溫暖從身體中涌出。
緊繃的肌肉開始放松,饑餓,寒冷一起涌來幾乎要摧垮他的精神,困意襲來,雙手仿佛失去了知覺,力量也消失了。“撲通”一聲,他便癱倒在地,眼前閃過許多畫面都是他內心最渴望的一切。
親情、友情都是那時的他所不敢奢望的,因為背叛如影隨形,得到又失去那是超越一切的絕望。在之后,身為一個殺手又如何敢讓他人接納自己呢?讓他人為自己擔憂并非他所希望的。可就在那天夜里,他遇見了那人,他的師傅,那個將他從死亡邊緣里拉出來的人。
……
“你醒了?”那人的聲音溫柔而甜美,是他所聽聞的最美妙的聲音。可那時的他又如何能夠理解這些呢?他面無表情,雙眼死氣沉沉,整個人完全沒有朝氣,沒有一點少年的影子。那人許是有些惋惜許是有些同情,在確定宮夜無家可歸之后便收留了他。
十年二十年,宮夜依舊還是回到了守夜人,但這一次回歸的他已經成為了守夜人的金牌。然而沒過多久他便離開了那里,這一次他徹底放棄了復仇。
而那時他剛剛得知他的家族已經破滅了,而他的父親也因此消失不見了。沒有一個人活了下來,直到這時才恍然發現,自己的心依舊會痛。可他為什么心會痛,明明那些人都是他的復仇對象啊。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宮夜開始漫無目的地游走,他走過了當初的那一片荒漠,回到他曾經名義上的家。望著破敗不堪的房屋,他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那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倉促地起身,宮夜攥起了雙手,隨后松開。殺戮帶來的是什么?僅僅是無辜者的痛苦。他退出了守夜人,回到了那人的身邊,遠離塵埃、遠離世俗,但那人也離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