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邱文博問。
同時，章筱荃也在電話那邊問了一句同樣的“怎么了”。
劉致回頭看了看，昏暗的路燈，掛著彩色串燈的道旁樹，還在營業的水果攤，一如往常。
“沒什么。”劉致搖搖頭，“那啥，筱荃，我先掛了啊。”
“想好吃什么了嗎？”邱文博問。
“沒有……”不過夜宵嘛——
“感覺這種已經有點涼意的夏夜，還是在外面擼串最爽啊！”
劉致建議道。
其實離公司的辦公樓不到兩個路口就有一家燒烤店，有時候他們晚上開車經過，就能看到夜間店內店外都是滿滿的人。上回小詹打包帶回辦公室吃的也是他家的，盡管帶回公司已經是有點涼了，但還是很好吃。而劉致一直苦于沒機會在店內趁熱品嘗，此時一說起夜宵，就想起了這家燒烤店。
“也行。那車就擱公司樓下，我們走過去吧。”邱文博說。
可能是受章筱荃的話影響，也可能是好久沒回來這里了，總有種四周有人在盯著自己的錯覺。
……“之前聽你說程總和江予舟是兄弟，我還在找了好多他們的照片對比，因為實在沒辦法把長得有點敦實的程總和像個冰塊一樣的江予舟想到一塊去。”劉致和邱文博邊散著步般走向目的地，邊和他講著這小半個月里自己都在做什么，“網上程總的照片實在太少啦！不過一對比，我確實發現他們鼻子還真的挺像的……就是傳承自彭總的那個優秀的鼻子！一模一樣！”
邱文博跟著她的步伐，帶著有趣意味的笑容聽她說著。
“不說彭總有三個孩子？我覺得下回可以從鼻子判斷誰是剩下的那一個……”劉致說，“面相這東西誰又說得準？程總雖然長得一副老實的樣子，從他一系列的改革手段來看，完全就是一只鷹——快準狠！嗯，他的眼睛確實有種深邃的感覺，這可能是遺傳自他母親……所以江予舟雖然看著是塊冰塊的模樣，但說不定其實是個悶騷男。”
所謂的豪門八卦被劉致分析得似乎有點像模像樣的，邱文博有些忍俊不禁道：“嗯，我覺得你想的有道理。”
燒烤店經營的是東北風味燒烤，店長店員都是東北人，一口帶著碴子味的普通話讓人感覺分外親切自然，特別像是“老妹吃點啥呀”、“味道杠杠的”等這樣話語，更有種親朋鄉鄰之感。
兩人點了些串兒、兩斤小龍蝦、兩瓶啤酒，就這么吃起來。
“不多點些？”邱文博問。
“咱倆都不怎么能喝酒，一人一瓶就夠啦！”劉致擺擺手。
邱文博：“……”其實他問的是串兒和小龍蝦，但某人似乎總對酒特別關注。
吃著吃著，還接到了個李容安的電話，不出意料的，就是告訴她被拍到的事，和打算處理的方式。
“沒事，你們看著弄，照實說就好——我能有啥想法？”劉致不在意地哈哈哈道。
“嗯嗯，那行，先掛了啊，我吃著小龍蝦滿手都是油呢……”
“是小安？”邱文博問。
“嗯，是的。”
劉致把今天發生的事以及剛剛兩個電話的內容都簡單地跟他說了一下。
“你說的這個章筱荃……”邱文博想了會說，“她怎么會跟你說這些？”
“可能……”劉致也不太清楚，“因為我給她寄過魏千宇的人形立牌……哈哈哈她其實也不是千宇的粉絲。”
“……”邱文博撫額，“好吧。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起碼她告訴你的這個事不算什么壞事。”
劉致點點頭，“我也有點吃驚……但我覺得這次被拍到其實也還好啊，畢竟我不是什么女明星，并且我們也就是在那聊天而已，深挖一下就知道是認識了很多年的發小。”
”小安最近受到的關注是有點太多了。”邱文博皺眉喝了口啤酒。
“怎么光我一個人在吃啊。”劉致把食物往邱文博面前推了推，“你也吃呀。”
“我不餓，你吃就好。”
劉致瞥了他一眼，把一只她剛撥好的小龍蝦肉放到邱文博面前，“餓不餓不是重點，夜宵吃的就是氣氛啊！你不吃東西就很沒意思了。”
邱文博無奈一笑，一手揉揉太陽穴，“我就是最近太多事兒了。想著你回來了，跟你見見面，聊聊天，心情和精神都感覺好一些。”
“……咳，咳咳。”劉致忽然被肉串兒上的孜然粒兒卡嗓子眼了，連忙拿起旁邊的啤酒灌了一大口，“……哎，你……咳咳……”
咳出眼淚了都。
正咳得有點難以自抑，有只手伸來，在她背上輕拍輕順，手掌的溫度有一下沒一下地傳遞過來。
“這么大個人了，吃個串兒還能嗆著呀……”
邱文博帶著笑的聲音在她腦后響起。
好不容易把嗓子里那股又癢又堵的感覺順過來的劉致郁悶了。
“好笑嗎？”劉致哼了一聲，“有的人這會兒想心情不好、精神不振都難了吧？”
邱文博忍不住仰頭笑起來，“沒有心情不好，就是有點累。”他看著劉致，眉眼都噙著笑，“所以喜歡和你見面。”
夏夜偶有涼風拂過，穿過大街小巷，穿過樹下草尖，穿過人群，穿過頸項間，使人忽然發現內心的一些燥熱，涌上了頭頂，讓人耳尖發燙。
“哎，邱文博。”劉致叫了他一聲。
難得聽到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邱文博定定地看著她，“嗯？”
“我這兩個月一直都有點奇怪……為什么大家都覺得我們倆……有一腿？”劉致作為一個編劇，想了有一會兒，才想到了一個感覺比較含蓄、卻不怎么文雅的形容詞，“蕭琪就不用說了。還有吳姐、周雨晶、魏老師，甚至還有……嗯，所以我就在想——”
“——莫不是，莫不是……我平時看你的樣子，有種垂涎你美色的感覺？”劉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邱文博，“或者說是你……”
劉致張口閉口，這句話后面的聲音卻幾近無聲如同啞語。
“……你說什么？”邱文博有點咬牙切齒，“敢不敢大聲點……”
“或者——我是說，”劉致忽然提高聲音，“啊咳……你，真的，看上我了？”
“……”
邱文博心中莫名地一陣喜一陣悲。
為什么一個從事文字工作許多年，又入行當編劇的人，此時怎么說話有點像土匪一樣呢？
“我不是看上你。”邱文博說，“這聽著有點輕視某一方的意思。我是，喜歡你——對，我喜歡你。”
道旁的深夜，夜宵的場面大多都是推杯換盞、載歡載笑，不然就是大哭一場發泄情緒的也是有的。但像這樣，干瞪眼看著對方、許久未有言語的，還是很少的。
就連店員都連連側目——
老妹，是串兒不好吃還是啤酒不夠涼？
卻也沒有大膽上前詢問的。
“……我本來想用手捂著臉的。”劉致慢慢地說，“可我忽然想起我自己手上全是油。”
邱文博看著劉致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
“為什么啊？”劉致大膽地問了一句。
邱文博苦笑。
“這就是我最怕你會問我的問題。”
“……？”不能問為什么，就用疑問表情示意一下。
“在你眼里，是不是球星就該配名模，導演就該配明星？我喜歡你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邱文博問。
劉致點點頭。
“確實挺神奇的。”邱文博說。
“因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每次想到你，都很開心，忍不住笑。”
邱文博說著這些話時，臉上也浮現一抹溫柔的微笑。
此時的這抹微笑，與記憶中不知道多少次邱文博看著她時臉上的笑容重合，似乎那時候看起來不經意的笑，都變得飽含溫柔。
劉致忽然覺得剛喝下的半瓶啤酒有點上頭——不然為什么會覺得頭暈暈的、臉還有點發熱呢？
或者是邱文博的話，讓她上頭了。
“我已經等了很久了。等你有所察覺，等你忍不住來問我。”
邱文博胳膊支在桌子，臉離劉致越湊越近。
劉致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里帶著似笑非笑的一絲狡黠。
“等你忍不住來問了，是不是就說明你也喜歡我了？”
此時，距離燒烤店兩千多公里外的一個酒店里。
“怎么會忽然下起這么大的雨？”
自動門打開，蕭琪和幾個一同拍攝綜藝的藝人快步走了進來，一個胖胖的搞笑藝人邊撥弄著頭發里的水，邊抱怨道。
節目工作人員都顧不上自己身上濕透，只是分別趕緊問酒店要來毛巾，給藝人準備熱茶水等。
“節目組安排夜戲也就算了，還找了個那么破的賓館……嘖，你看這毛巾都發黃了……”有人抱怨道。
酒店是這個小鎮最好的酒店，但相比這些藝人曾經去過的很多地方，還是顯得破舊和服務不周。
蕭琪綜藝感一般，幸好演技還算可以，在這個節目里成為常駐MC后，就按著腳本套上了“人美心善”、“膽大呆萌”的人設標簽——說實話，在表現這些特質時，她時不時會想到劉致——“膽大”那點除外。
平時給人有種大家閨秀的距離感，這回也上上綜藝，表現親近可愛的另一面吧。
她的工作人員們在接到數個節目邀約后，開會商議，覺得這個戶外綜藝還挺適合她的。
畢竟總是一副仙女的樣子，大家也是會看厭的啊。觀眾現在也喜歡藝人更接地氣一點。
他們說。
蕭琪無可無不可，拍攝了兩期節目以后覺得自己節奏都掌握的不錯。
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么感覺有點心神不寧。
這時候，小茗抱著她的保溫杯過來了。
“老板，”小茗湊近她低聲說，“老大來了。”
小茗口中的“老大”說的就是江予舟，實際上江予舟才是給她發工資的“老板”才對。
一般時候，江予舟把蕭琪的行程安排好，負責跟著蕭琪跑行程的部分就主要是小茗的活兒了；需要經紀人出面的時候，江予舟也會根據自己的行程安排出現——他手下可不只有蕭琪一個藝人。
“他在哪兒？”蕭琪問。
“在水吧那。”小茗指了指大堂左側過去的區域。
蕭琪跟同攝影的幾個人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走開一下，然后往水吧走去。
蕭琪穿過長廊，心想這酒店不大，找個水吧的路卻是彎彎繞繞的。
時至深夜，小鎮的酒店本就沒幾個人走動，酒店的水吧就更是如此了。
走廊盡頭唯一還大亮的區域應該就是水吧了。入口處有道屏風，似乎還要營造點曲徑通幽、移步換景的意思。
“……你可以嘗試一下……”
蕭琪隱約聽到江予舟的聲音，好像在和什么人說話。
這么晚還有人打電話？
她拐進屏風內。
江予舟背對著入口坐著，伸手將一樣東西遞給旁邊站著的一個人。
“……沒關系，回去考慮一下吧。這是我的名片。”
蕭琪順著他的手，看向那人——
穿著服務員制服的女生接過江予舟手中的名片，一雙如小鹿一般通透清涼的眼睛里盛滿不知所措。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