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于子石開始陷入胡思亂想的時候,蕭光和喬高陽的腳步聲折了回來。
“你們快出來看看,外面好像沒有海水啊,我們好像可以出去啊。”
蕭光老遠就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于子石的思緒一下子從虛無縹緲的對生命的思考中被拉了回來。
溫碧瑩似乎也從恍惚中回了回來,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悄悄地抽回了手,耳朵尖還是紅紅的。
喬高陽走進了房間,神色似乎很是困惑。他身后還跟著黎飛白和另兩個不太臉熟的人。
“我們倆怎么出去啊,我們受傷了啊。”于子石無奈地說道,“難道不應該看看怎么把潛艇開回海面嗎?我們在哪兒,海底?”
黎飛白似乎也嚇得不輕,他這個身高在潛艇內來去還不太自由,此時正委屈地縮著脖子朝這邊走過來,一言不發地往地上就這么一坐,眼神有些木木的。
“理論上是的……”他皺起了眉頭,沉默了半晌,“但,看起來我們的頭頂有個穹頂,所有的水都被隔絕在了那穹頂之外,我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奇怪的中空地帶……”
“就像海底有個泡泡。我們掉進了這個泡泡里。”蕭光補充了一句,“我還看到好像有魚在外面游。”
“怎么可……”于子石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但又把最后一個字咽了回去。
現在沒什么不可能的,他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淡定。既然有手段能夠擋住他們離開海域的路,擋住幾千米的高壓水壓,也……也許也可以?
不是很確定,但現在只能相信了。
溫碧瑩拍了拍自己的臉,一邊深呼吸著,似乎在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
“我們之前探測有看到這樣的東西嗎?”喬高陽自言自語似地說著,“我并不記得……”
“但,這比周圍是幾千米深的海水更糟糕啊,如果我們周圍沒有水,我們怎么開上去?”蕭光臉色一變,似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所有人都沉默了。直到黎飛白猝了一口,吐出一口帶著腥紅色的唾沫星子,罵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他娘的……這他媽,是不是整艘船,除了我們以外都死了?”
另外兩個不太臉熟的人似乎只是普通的安保人員,已經嚇得有些傻了,估計正在懷疑自己經歷的是不是顯示。
“……不知道。”于子石艱難地小聲說道,“咱們能不能……不想這個問題。”
“那你們要怎么著?出去看看?”黎飛白似乎壓著一股火,充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因為恐懼而生出一股無名火又難以發作的樣子,“譚逸明……船上的其他人……好家伙……這,我他媽……誰能想到……我以為本來是我們要死了。”
“出去看看吧。”喬高陽咳嗽了一聲,有些疲憊地環視剩下的人,以及地上躺著的一個,“昏迷了……三個,剩下能動的人都不要走散了吧。”
“我不走。”跟在黎飛白后面的兩人瑟瑟發抖,其中一人啞著嗓子說道,“誰知道出去有什么東西?現在的情況還不夠糟糕嗎?現在應該呼救讓人來救我們啊,在這里面至少有氧氣,有食物和水,我們應該趕緊向外面求援啊,出去,你們瘋了嗎?去哪里,外面可是深海海底啊。”
“誰收得到?唯一的技術人員還他媽暈了呢。”蕭光指了指昏迷不醒的邊澤宇,“通訊都斷了八百年了,你們怎么聯系?”
“我,我……你……”
另一人一直沉默地哆哆嗦嗦地站著。仔細看起來,似乎并不是什么安保,要說他是安保,他的體型太過瘦小,但他也穿著類似的制服。
“這人是誰?”于子石指了指這個眼生的青年。
“潛艇的駕駛員……”黎飛白撇了撇嘴,“可現在這樣,擱淺了,也沒法開。”
青年縮了縮肩膀,小心翼翼地往黎飛白身邊站得近了一點。
就在幾人的意見僵持不下了的時候,于子石突然聽到了一個不屬于面前這幾人之一的聲音。
“%……@#*”
他并聽不清這個聲音在說什么。這個聲音發出的音節十分奇怪,似乎像是人喉嚨里發出嗚咽聲,但又和人類的發聲方式非常不同。這個聲音似乎但是沒有攻擊性,但還是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這個聲音只是存在了一瞬間,下一瞬間又聽不見了,似乎剛才那一瞬間只是他的幻覺。但恐懼的感覺卻已經攀上了他的后背揮之不去。
“我感覺,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在我們周圍啊。”于子石結結巴巴地小聲說道,“我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你他娘的別嚇唬我……我什么也沒聽到啊。”蕭光打了個哆嗦。
其他人也紛紛搖頭表示自己沒聽到,于子石困惑地撓了撓頭,閉上了嘴。
難道自己的耳朵被撞得耳鳴了嗎?
“說起來,這里似乎已經進入之前說的那個射線的范圍了。”溫碧瑩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摸了摸自己的臉,“……你們看。這東西好像能加速傷口愈合。”
此時于子石者才注意到,溫碧瑩臉上的傷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滲血,一些零散的擦傷的傷口面積居然變得小了一些。
蕭光也摸了摸自己剛才撞傷的地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好像,好了。”
喬高陽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于子石臉色一變,摸了摸自己的腿。
疼,一如既往毫不動搖的疼。
“不會吧,你們的傷都能加速愈合,我怎么,那槍傷還是疼的要死啊。”
“……因為你的血型不受這個東西的影響。白宏勝說過。”喬高陽面無表情道。
“草……”
誰能想到,本來以為自己的血型是個活命技能,結果自己會因為這特殊體質這么虧。
商量了一陣后,他們打開了潛艇上搭載的所有還在運轉的照明,將艙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在門口試探著朝外面張望。
站在艙門口,于子石能看到蕭光剛才說的魚。那是深海里會發光的魚類,正在他們遠處徘徊者,發著黃綠色或暗紅色光芒,就像流螢一樣在四周的穹頂游曳著。他們有一點點透明,像是幽靈一般影影綽綽。有幾個生物,于子石幾乎能遠遠地認出,這就是他在資料里看見過的古生物。
潛艇頂部殘存的一盞照明正虛弱地映照著潛艇前方的一小塊區域。一個巨大的,影影綽綽的影子正佇立在他們僅有十幾米遠的地方——他們似乎差一點就直接撞上了。那是那艘他們曾經試圖調查的船,此時正躺在海底的泥沙之中,像一座巨大的城堡。它的外殼顯然不久前還浸泡在海水中,上面掛滿了海草和生物的殘骸,表面累積著一層厚厚的覆蓋物。
潛艇插在了潮濕而冰冷的沙土里,沙土是淡淡的土黃色的,埋藏著數不清的碎石和貝類殘骸,十分堅實,一點也不松軟,就像踩在石頭上一般。
就在他們張望的時候,
剛才于子石聽到的聲音又一次短暫地響起,這次更清晰了一些,于子石幾乎能知道這不是幻覺,但又難以判斷這個聲音從何而來。
他疑惑地四下張望著,但是其他人似乎都對此沒有反應,這讓于子石也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怎么辦?要不要出去?”蕭光探頭探腦地往外看著,瑟瑟發抖。
“外面似乎是那艘船,我們那時可能就是進到了那里面……”喬高陽指著沉船的殘骸,“也許進去的話就能再去到他們那里……”
“你要我們進到那里面?”黎飛白難以置信地嚷嚷道,“你別他媽是個瘋子吧,這船看上去就不對勁好嗎。”
“那您有啥高見啊,這里現在有啥是正常的啊?”蕭光嘆了口氣,“我倒是覺得,那東西不是能傳送嗎,指不定是我們回去的唯一的方法……我懷疑,白宏勝也是通過那種方法回到了外面的。”
“你說的其實有點道理。”溫碧瑩點點頭,“就是很有風險……我個人覺得,那……那東西的傳送可能是隨機的。所以……謝天韻死了。”
“也有可能被傳送到鯨魚的肚子里什么的。”于子石補充了一句。
“……”那個青年駕駛員和黎飛白都是一臉快要厥過去的表情。
“我也覺得其實這不失為一種方法……”喬高陽的語調十分謹慎,“穿過那個‘物體’本身似乎沒有危險,我們已經經歷了兩次,但并沒有因為穿越它本身而受到傷害,我們受到的傷害僅僅是因為穿越后所處的位置有問題。”
“……就算你這么說,我還是覺得挺膈應的。”于子石小聲嘟囔著,“看得差不多了吧?我們要不還是先關上艙門吧……就算要出去,也是再商量一下做點準備為好,我的腿……也走不動啊,即使你們的傷好了,我沒好啊。”
溫碧瑩看了看于子石的腿。槍傷處的紗布血跡斑斑,甚至還有一些隱約是新滲出來的血跡。她擔憂地蹙著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附和道。
“你這樣,確實我們也沒沒法丟下你不管,何況船上還有兩個暈過去的……我們再商量一下怎么辦吧。”
于是幾人又折回了艙內,合上了艙門。為了節省電能,喬高陽打開操控盤,打算把外部照明也關掉。
就在他們拉下外部照明的開關的時候,潛艇內的照明,也忽然閃爍了一下,跟著一起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