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石其實本來只是想邁一只腳,半個身子探進去看看的,但他太緊張了,先邁出的是那只受傷的腳,人的重心往前傾倒的時候,受傷的腳一下子吃力,撐不住他的身體重量,他向前摔了進去。
操……
他在心里罵了一聲,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整個身子越過了那道線。
于子石急忙忍著疼痛爬了起來,轉身想返回入口。但是他伸出的手摸到的卻是結結實實的墻壁。
完了。
他用嘴咬著手電,在墻上胡亂摸了一通,完全沒有找到剛才進來的入口的痕跡。很顯然,他已經被傳送了。
于子石絕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轉過身慌亂地打量自己身處的地方。
這里很昏暗,似乎是一個很長的甬道的盡頭,周身流動的空氣有些寒冷,但比剛才要干燥一些,顯然似乎是建筑物的內部。
于子石拿手電在墻上照了一會兒,試圖尋找這里有沒有照明開關之類的東西。但是他沒找到。墻壁上似乎布滿了一種奇妙的紋路,也許是有某種功能的回路,蜿蜒著像四面八方游走,有微弱的光流淌在那些回路中間。這里不是沉船內部那種腐朽、破敗的環境,一定是進到了什么別的地方。
比如,喬高陽提到過的,基地。
邊澤宇呢?喬高陽呢?他們應該先進來的,他們會在同一個地方嗎?完全沒聽到聲音啊。難道說也不一定是固定的目的地……萬一大家都是被丟到了不同的地方可怎么辦,也就是說蕭光和溫碧瑩就算追著他進來,也不一定能遇上他……
雖然于子石沒摸到任何開關,周圍的燈光卻在下一個瞬間突然地亮了起來,白光晃得于子石一陣眼花。
“你在找燈的開關嗎?小帥哥?!?p> 一個聲音在他背后響起,是一個他有點熟悉的聲音,距離十分近,幾乎是貼著于子石的后背在和他說話。
于子石猛地一個回頭,看到了他身后的人。
潘宵月。
她理應是在之前的打斗中被打飛進了海里,但顯然此時的她毫發無損地站在于子石的面前,正在笑盈盈地看著他。她的面容似乎比起之前有些變化,但沒有白宏勝那么大的變化,她看起來只是變得稍稍年輕了一些,頭發也沒有變成白色。這里是一處全白的長甬道,就像喬高陽之前到過的地方一樣。甬道有著幾十……不,可能有上百條岔道,就像樹枝一樣蜿蜒著分著岔,而他正在其中的一條。
于子石倒退了一步,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疼還是因為害怕,撲通一聲腿軟坐倒在了地上,尾椎骨磕得生疼。
“你受傷了呢,替那個女人擋的槍傷,真是多事啊?!迸讼缕沉艘谎鬯耐?,“真可憐,其實我本來不想對你動粗的,不過在這里的話,傷很快就會好了。”
“……是嗎?!庇谧邮纳窠浘o繃著,又倒退了一步,“可我覺得你本來就是想殺了我?!?p> “那可并不完全對。”潘宵月咧開嘴笑了笑,這個笑容讓于子石覺得有些惡心,“我們只是希望讓你們去見一見我們的主?!?p> “……請你見一見上帝,這樣的意思嗎?”
“哈哈,是啊?!迸讼乱廊恍χ?,“讓主來審判你是不是有活下去的資格,讓他決定是不是招收你成為他的眷屬。”
“……”于子石徹底無語了,眼前的人完完全全是個瘋子啊。
如果她和白宏勝的情況一樣的話,她也許力氣還是比較虛弱的,但現在自己負了傷,戰斗力幾乎為負,和這個女人作對恐怕沒有好處,在遇到同伴之前,只能忍氣吞聲演演戲,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吧。
這么想著,他緩緩地站了起來。
“怎么了?想去哪里???小帥哥。”潘宵月移動了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
“過獎了,我不帥。”于子石擠出一個笑容,“我是在想,反正來也來了,我也受了傷,如果你們所說的主真的能治好我的傷,我也愿意聽一聽你們是怎么做到的,我還挺好奇的??雌饋砟銈儞碛泻芨叩目萍妓剑绻@一切不是我的幻覺的話,這是相當偉大的文明進步啊?!?p> 潘宵月一愣,眼神里慢慢溢出難以掩飾的愉悅。
“是,是,原來你能理解嗎?”
屁嘞——于子石在心里這么默默地說著。
“啊,是啊,其實我也挺震撼的……而且你看,我現在有得選嗎?當然是選擇能救我的人,我們現在根本不可能逃跑吧,這里,是海底下面吧?”
“呵,還算你有點腦子?!迸讼曼c點頭,一臉自豪,“我們有空間傳送的能力,你們是不可能通過一般的手段往返這里和海面之上的世界的?!?p> “呵呵,是,是,這不之前你們也沒人給我引薦引薦?!庇谧邮Φ刈屪约郝犐先フ嬲\一點。
潘宵月的目光在于子石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可能,那艘船上的人,絕大部分都接收到了神啟的夢境,剩下沒有感應到的,要么是太蠢了不夠格,要么是不識好歹,我看你也不像是笨的那一類,你沒有見到我們的‘引路人’嗎?”
“啊,真的沒有啊,我可能比較笨吧?!庇谧邮b著傻——不過實際上,他也確實沒有夢到什么引路人。
“嘖……”潘宵月發出鄙夷的咂舌聲,“那看來你也沒有希望被選中了,不過看在你態度還算好的份上,我帶你去見見祭祀問問怎么處理你好了?!?p> “等,等一下,你能不能先和我說說引路人是誰,有可能我收到了,但是我睡得太死了給忘了。”
“……”潘宵月翻了個白眼,“‘引路人’會來解答你所想知道的,困擾你的問題,他可以告訴你關于世界上一切真相的答案。你如果真的夢到了,不會不記得的,那是一種非常深刻非常震撼的感應?!?p> “好,好吧?!庇谧邮肫鹆俗T逸明說的那些事情,嘆了口氣——這個人,如果還活著,或許能對現在的情況有幫助……可惜他留在了船上。
“好了,你跟我走,我帶你去見祭祀。”潘宵月撇了撇嘴,態度甚至有些傲慢不屑,和之前那個唯唯諾諾的研究員派若兩人,整個人仿佛重生過了一般。
于子石十分擔心自己被那什么祭祀給識破,很想避免直接和對方的高級成員接觸,心里有些著急。
“等……”他伸出手拉住了潘宵月的胳膊。
潘宵月突然猛地扭過頭,用極大的力氣甩掉了他的手,眼神冷冽。于子石觸碰到的袍子下,那手臂冰冷而僵硬,捏下去全然不是皮肉的柔軟度,完全不是人類應該有的觸感。
“別碰我。”
于子石被甩得一個踉蹌,差點再次摔倒。
好險……這個女人和白宏勝的情況并不一樣,她的力氣好大。還好剛才沒選擇和她正面硬剛。
“不,不是你聽我說。”于子石尷尬地笑了笑,“我,我腳走不了啊,你忘了嗎?”說著,于子石指了指自己的腿。
“……哦?!迸讼孪訍旱乜戳丝此耐?,“一會兒就會好的,這里的活性磁場密度很高,幾分鐘之后你應該就能正常走動了,忍著點?!?p> “不,不是,我似乎有點特別,我不受這個東西影響……”于子石撓了撓頭,吞吞吐吐道。
“你說什么?”潘宵月眼睛微微睜大,“你能不受影響?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就……和我一起下來的人,傷都好了,就我沒好。我覺得我可能有什么問題……”于子石部分隱瞞了自己的血型的事情,半是半虛地說道。
潘宵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盯著于子石的表情里稍微多了一些興趣。
“那你就更得來一趟了。有個人一定很想見見你。要知道,我們可是不會放過任何對未知的探索的,如果你真的那么特別的話……嘻嘻?!?p> 她詭譎地笑了兩聲,拿出一把小刀。于子石嚇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但潘宵月并不是真的要捅他,而是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道。隨著暗紅色的血珠微微沁出,她隨即低聲念了一句什么,手指在空中劃了幾道。
緊接著,于子石感覺有一股力道把自己脫了起來,仿佛字面意義的“腳底生風”一般,整個人漂浮了起來,整個人脫離了重力的控制,被一股風托到了半空中。
“這……這是什么。”于子石驚到了,有些慌亂地維持著自己身體的平衡。
“你不是走不了路嗎?我幫你啊?!迸讼鹿戳斯醋旖?,從衣服里又掏出一根繩子,粗暴里抓住于子石的手捆住了,拉住了繩子的另一端把他往前拽去。沒了地板的阻力,于子石幾乎就是直接被她這么往前拖著被迫前進了。
“不是,這是怎么做到的?”
“一點小把戲而已??窗涯銈冞@些傻子給嚇得。”潘宵月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是一位前輩教我的,駕馭風與水的術法。”
于子石瞬間想到了外面困住他們的風璧,海底隔絕了千米海水的氣泡穹頂。
難道說,是同一個人?
“你說的前輩是?”
“你的問題真多啊,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處境,嘴這么碎?!迸讼掠昧ψЯ艘幌吕K子,“你放心,你要是有緣,自然會見到他的,不過我諒你也不行,他可是個了不起的角色,怎么會來見你?!?p> 于子石的心頭火那是一叢一叢的往外冒,但是現在發做不了。
“到了?!迸讼略谝婚g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拍了一下手,于子石又落回了重力的懷抱,重新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間,傷口又疼了起來。
面前是一扇幾乎嵌在白色墻壁里的隱蔽門扉,閃爍著淡淡的銀色光輝。潘宵月拿手覆在門上一處不起眼的,類似于感應屏的東西上面。
“祭祀大人,我帶了一個有意思的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