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煙領了丫鬟返回院子的途中,老遠便看到云音院門口有幾個不甚熟悉的人守在那里。
她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抬手差遣身后的丫鬟前去瞧瞧。
不消片刻,那差過去的丫鬟回來稟報,說是宋府的小姐拜見。
時煙詫異的迎面走了過去,心頭甚是不解,她和宋府素來沒有交際,眼下這個時辰并非探客的時機,她這幾日也從未收到過宋府的訪貼,究竟哪個小姐會在這個時候拜訪自己?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起身朝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實在是想不透,時煙輕微搖搖頭不再苦想了。
是誰來找都不重要,只過去看一眼便可知曉了。
總歸最近事多,也不過來一件擋一件罷了。
如此思索著,眼前的門越來越近,時煙透過門口那些阻攔人的丫鬟婆子們,隱約覺得來人有幾分眼熟。
待她走近,抬頭尋著聲音望去,這才看清了來人,原是和她交際甚淺的宋縣丞家的小姐宋晚晚。
“時小姐?!彼瓮硗硪娝H自走了過來,面色閃過幾絲尬然,抬手略微理了一下額頭前的碎發,沖她行了禮見好。
“宋小姐?!睍r煙速速打量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斂眸,微垂眼簾,交著雙手,輕輕的放在腰側謙雅回禮。
兩人各自見了禮,雙方各站在里門內外兩側,彼此一時無言,倒生出了幾分不適。
“你來找我所謂何事?”時煙見她面帶糾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門外又多些別的院的丫鬟婆子隱晦朝這里望來,怕被人說是怠慢,便先出聲緩解了這幾分的不適。
“今日冒昧,還請時小姐見諒?!彼瓮硗硪荒樓敢?,貝齒輕咬了一下唇,心一橫,終究還是決定豁出臉面,把她放在心里猶豫糾結了幾日之久的事問了出來。
“幾日前……我在我父親的房里……”
“宋小姐進來吧?!睍r煙聽到她口中吐出的前幾個話字,腦海里霎時想到了前不久自己發生的事,趕忙抬手迅速拿著帕子遮了她的嘴。
“……抱歉,是我失禮了?!彼瓮硗肀凰@么一打斷,立馬意識到兩人現下是站在門口,周邊還有些丫鬟婆子,實在不是和談話的好地方。
兩人一路行至時煙會客的側房里,各自揮退了跟著的丫鬟,這才松下警惕,接連落座。
“今日失禮,還請時小姐莫怪?!彼瓮硗砣嗔巳喟l漲的眉心,莫名有些倦燥。
最近宋府事情太多了,母親管家力不從心,姨娘庶弟庶妹們又自父親去世后日日爭鬧勞煩她,故而這些時日她夜不能寐,晚間休整不好,白日里也總是恍恍惚惚,剛才還因為一時疏忽,差點惹了人不快,著實有些不知如何才能化解了,只有再次表示歉意,念著時煙不要因為這事和她起了怨氣。
“無礙?!睍r煙淡淡的搖了搖頭。
她知曉宋府這幾日的事故,心里也能理解上幾分。
“多謝時小姐體諒?!彼瓮硗砻嫔弦魂嚫屑?,心口也由此松快了幾分,趁著這幾分舒意,她想著左右也親自過來見到了時煙,幾日的糾結也不妨問個清楚,也省的猜忌。
“敢問時小姐三月初二那日可曾去過我父親房里?”
“這……”時煙面色閃過一起尷尬。
說來那日所有種種,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和宋縣丞的死,她心里著實有些不愿意將這件事透露給宋晚晚。
可若是不說清楚,宋晚晚又怕不是懷疑自己和宋縣丞的死因有關,即便她不說,自己也不能心安理得真當她不懷疑自己。
“時小姐……”宋晚晚想到意外逝世的父親,眼眶微紅。
她知曉時煙那日出現在宋府并非常事,雖然明白時煙不可能加害父親,可京都派遣的案官已經擬好了逝世公文,雖她心里已經察覺到此事不同尋常,可能和京都權貴有些牽扯,但倘若她再不尋些法子查明真相,父親就真的含冤而死不得緣由了。
她只想給父親和宋府一個公道。
“你這……”時煙一臉為難。
“請時大小姐幫幫我。”還未等時煙考慮要不要說出那日她所經歷的事情,宋晚晚突然就朝著她跪了下來。
“唉?使不得?!睍r煙被她驚了一下,趕緊附身攔住她的動作。
“有什么事你盡管說,何必……”時煙拉住她的手,將她扶坐回了椅子上。
“我父親……”宋晚晚想起父親在世的種種,又對比了宋府此時的蕭條,不僅悲從心來,聲音又是哽咽了幾分,一時弄的時煙也不好再度安慰。
靜默片刻,時煙看著面前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姑娘,遞給她一張帕子。
“節哀……”輕輕嘆一口氣,時煙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父親的死因……京都那邊已經給了定論……”宋晚晚壓下心里的悲意,接過時煙給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紅著眼睛,抬眼看向時煙,道:“他們說,我父親是由于夜里著涼,凍傷了經脈,夢中過世的……”
“我父親身體素來強健,府醫每月都要探查三次,怎么會突然就……”
宋晚晚死死的抓著手里的帕子,眼睛已經有些紅腫。
“……”
時煙看著面前倔強隱忍的小姑娘,回想起前世她在京都最后見到的那漠然狠決的宋貴妃,終是不愿宋晚晚再踏上前世那條不歸路。
“此時我知道的并不多?!睍r煙無力的閉上眼睛。
前世她只知道朝代更迭,知道因縣出了個宋貴妃,其他的,也許或多或少了解了些別的,但是有關宋縣丞死因的,是真的少之又少,對如今的宋晚晚并無多大幫助。
“那日我因誤會被人打暈了送往宋府,虧的我醒的早,未曾被人察覺,只是后有丫鬟進來灑掃,我怕被發現百口莫辯,便扔了屋里的瓷器嚇退了那丫鬟,尋了個空子走了出來,后來意外遇到了你……”
“那……時小姐可知道是誰將你打暈了扔到我府上?”宋晚晚直覺時煙并沒有欺瞞她,畢竟這些事,和她查到的都一一對的上。
眼下問到了這里,她也差不多猜到了是有人想加害她父親,只不過誤打誤撞牽連了時煙。
也虧的牽連了時煙,不然她還真無處可問。
“不知?!睍r煙側過臉,眼睛淡漠的看向西窗外的一顆發了葉的樹上,心里說不清究竟是何種滋味。
檀祁現下并非只是檀府一個小小的庶子,他背后的那位公子瞧著絕不會是她們這些沒落官宦人家能夠惹得起的。
如果她今日如實相告,依照前世宋晚晚的性子,想來不去想方設法做宋貴妃,也會極端的去謀求別的罷了。
時煙收回投在窗外的視線,見面前的宋晚晚聽了自己的話神色暗淡失落,一時也恍惚自己這多此一舉的幫助究竟對她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