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張思誠、孫道士和一眾刨泥青年都吃喝上了,張本思的老婆,李嬸,忙著炒菜、端菜、勸酒。而張本思一個人躲到屋里,打水清洗隕石。一連洗過三桶,再用海綿細細地擦,隕石顯露出真容。這石頭圓滾滾,表面遍布微孔,不沾一點泥,顏色古老而深邃。就連張本思這樣的莊稼漢、整日刨土的人,也覺得這石頭簡單的形狀中透露著美。
“真漂亮啊,就算是當擺設賣,也不會賣賤了。”張本思眉眼全笑開了。他小心地取了一只新毛巾,把隕石裹住,然后放在一只木盒子里。
放好隕石,張本思感覺自己兩只手似乎均勻地染了一層灰色,與手背顏色不同,可能是剛才拿隕石沾上的。可是又看不真切。眨眨眼睛,正要仔細看時,只見手上的灰色變淺、變小,一下子又不見了。張本思“咦”了一聲,把手翻過去又翻回來看了一遍,忽然聽得外邊張思誠喊自己,就沒有繼續多想,到大堂招呼客人去了。
眾人吃在興頭上,張本思邊勸酒邊說:“正好大家都在,今天下午我正好要去砍樹。歲月不饒人哦,就靠你們小伙子啦。這頓飯就算我提前謝禮了!來,多吃些,下午好有力氣!”
張思誠差點噴飯,忙說:“張叔這樣客氣,我哪能對張叔的事情不上心呢?我這就去城里聯系人來看隕石了。諸位,吃好喝好。”一拱手,拎包溜走了。幾個機靈的見狀也推說有事跑了,孫道士自然不可能干。不過好歹還剩下幾個沒吃盡興的,過后被拉去砍樹了。
下午,村里人都過來瞧新鮮。李嬸人好,也得意展示,有人來要看,都拿出來看。要是張本思在,準是不讓的。
小孩子尤其興奮,湊成一團、嘰嘰喳喳說許多話,問許多問題,搞得李嬸也答不上來。大人們則矜持一些,站遠一些看,做一些評論。
孫道士的女兒孫小花也過來瞧。她過來了,村里許多男青年也跑過來了,一半為看石頭,一半為看孫小花。
孫小花正和幾個男青年說笑的時候,遠遠就看見“肉山”張宏過來了。張宏中等個子,穿著超寬大的花色襯衫,肚子上幾百斤的肥肉隨著步子一晃一晃。
張宏上次稱體重還是四百九十六斤,近來估計又增長了,他感覺內褲有些緊,隨手扯了扯,松一松。
這一幕正被孫小花瞧見,她厭惡地撇過臉去。
張宏也是來看熱鬧的,他還沒看過隕石呢。感覺孫小花好像瞥了自己一眼,頓時滿心歡喜,一路甩著肥肉小跑過來,滿臉堆笑,邊喘氣邊說:“小花妹妹,也過來瞧啊。”張宏臉上的肉也多,一笑起來,兩只眼睛都瞇得看不見了。
張宏笑臉說話,孫小花也不好發作,接話說:“是啊。你也來看嗎?”
小花主動發問,張宏心中暗喜,忙道:“是啊是啊,來看新鮮。”
孫小花說:“我正好看完了。來,你仔細地瞧,我先不打擾你。”就和幾個青年一道離開。他們走出十幾步,回頭齊瞄張宏,都笑起來,一溜跑遠了。
張宏自己討了沒趣,臉上發紅,自己先“嘿嘿”干笑了兩聲。
有個叫張童樂的,人小鬼大,跟張宏要好,說道:“她都不理你,你還招她!”
張宏嘆了口氣,說:“以前我沒胖的時候,還是挺聊得來的。哎,庸醫害我!”
張童樂說:“既然是病,那就是可以治的吧?”
張宏搖頭說:“難吶。”說著湊過去,俯身看木盒里的隕石。
“好家伙,這石頭這么圓,倒像是人工鑿出來的。這真的是天上掉下來的?”張宏驚呼。
李嬸說:“可不是,從泥里刨出來的呢,你叔叔他洗了三大桶水。”
張宏感嘆一聲,伸手去摸,手指所及滑膩膩的,并沒有視覺上的粗糙質感,心下疑惑,捻了捻手指頭,也滑膩膩的,似乎瞧見一抹灰色,轉瞬就不見了,手指捻動的摩擦力也陡然增大。
“難道是有什么東西在表面嗎?”張宏心想,又用整個手掌去摸,手掌上都仿佛涂抹了一層灰色,又是瞬間就消失了,像是汗手印快速蒸發,又像是水珠滲進沙地里。
門外,張本思砍完樹回來了,累得腰背酸痛。眾人都在參觀他的隕石,又摸又蹭的,張本思心里很不喜,臉上裝著笑,把木盒子收到里屋去了。
張宏等人見沒有東西可看,也就散了。
等人走光了,張本思就呵斥了李嬸一兩句。李嬸反駁說:“這是石頭,又不是豆腐,摸摸就壞了?”張本思也說不出個理,也就閉上了嘴。
晚上,全家人都很高興,把中午剩下的好菜美美吃了一頓。
張本思一天精神興奮,身體勞累,早早睡下。半夜,張本思做了一個夢,夢里面他獨自在一個荒涼的地方走路,周圍都是裸露的紅色巖石,天上的太陽很小,光線泛黃。身后突然響起一陣低吼聲,一只巨大的、長著密集而兇惡牙齒的生物,撐開巨嘴,伴著呼嘯和腥臭味,直咬過來。
張本思一下子驚醒了,感覺自己渾身發燙,喉嚨很干,肚子餓得難受。
此時也不知道是幾點,外面黑漆漆的,但是張本思可以清楚地看見室內的環境。也沒開燈,摸黑到廚房里灌了一大瓢水,又吃下去兩大張餅子。廚房里只有一扇窗戶透進光來,但是張本思依然能夠清晰視物。不過他只顧著吃,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摸了摸額頭,滾燙滾燙的,但是并沒有發燒時該有的頭痛癥狀,反而渾身舒爽,心里起疑,但總不能大晚上去醫院,心說:“天亮了再去看醫生吧,估計也快了,外面那么亮。真怪,今天初三,哪來這么大的月亮?”
張本思沒多想,回去睡覺,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張本思感覺神清氣爽,渾身是勁,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粥,像是年輕了十歲。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嗎?睡眠質量也變高了。哈哈。”
張本思帶上午飯和砍斧,進山去砍樹了。昨天誆了幾個人幫忙,今天斷是不肯了。大不了慢慢砍,時間久一點也無妨,只要能省錢。
他唾了兩口唾沫在手上增加抓力,輪開膀子,一斧子下去,一人合抱的大樹,斧子整個嵌進去。拉開了,再一揮,木屑飛濺。這兩斧子都砍得很深,但是張本思感覺很容易,很輕松。他心想:“嚯,真想不到我還寶刀未老。年輕時我也是有把子力氣的。難不成是力氣又回來了?”
張本思砍得興起,一斧接著一斧,停也不停,幾下就砍到一半深,又換了一遍繼續砍,機器沒也有這樣兇猛的。
轉眼,樹就砍倒,滾到接下來要砍的樹的前面。張本思準備把樹拖開一點距離,沒想到兩只手一下子就抱起來。他心念一動,整個把樹扛過頭頂,扔到一邊,好像抱著一根朽木一樣輕松。
“不對啊,這棵樹我看過好幾回了,是好木啊,怎么……”張本思繞樹轉了一圈,又用斧子背敲一敲,心說:“是好木。難道,真的是我的力氣變大了嘛?可是為什么會這樣子呢?”
張本思想不明白。不過,這總算是好事情嘛。我的力氣回來了,以后不知道還能干多少活,掙多少錢呢。最近真是喜事連連的。張本思越想越高興,再接再厲,只用了半個上午,就把一天量的樹都砍完了,仍然感覺渾身有勁。只是餓的也快,挨不住把中午飯吃個精光。
張本思干完了活,返身回去,途中經過一條河。橋還在前邊,他心里一動,在河邊站定,吸了口氣,一躍跳了過去,還多出去好幾步。就連張本思自己都吃驚。
又走了兩分鐘,張本思忽然聽見窸窸窣窣啃青菜的聲音,定睛一看,原來一只灰兔正在自家的菜地里吃菜。好肥的兔子!它看見張本思,一下子僵住。但是看來人遠,也不急,慢慢地往林子里跑。
張本思最是小氣,心說這還得了,當下抄起一塊石頭投擲過去。本來只是撒氣,沒想到石頭像箭矢一樣飛射出去,直接擊中了兔子的腦袋。兔子順勢一倒,死了。
張本思也沒想會打中,高興極了,跑過去拎起兔子,手上約一約,足有十多斤重。
“太好了,今天中午開葷吃野味!”張本思心情大好,哼著歌,左手斧子右手灰兔,健步如飛,朝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