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要有個結束。”胡桃冷靜地朝著律師另一側的劉樂然說。

　　“其實你沒必要請律師，”胡桃繼續說。

　　“以我的水準，如果我想要你點什么，你請律師也沒用。我的專業能力，你最清楚。”胡桃年輕的時候就是業內精英翹楚，甚至檢察長都總是說，當檢察官，也是委屈了胡桃。如果按照業務能力打分，胡桃的水準在業內同齡人里排前十沒問題。

　　劉樂然預想到了胡桃地冷靜，但他預想的是強烈壓抑痛苦，佯裝出的冷靜，而不是現在這樣，發自內心的坦然和，無視，仿佛她真的從來沒有絲毫愛過他。

　　男人那該死的征服欲突然涌上心頭。

　　劉樂然后悔了。

　　就在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和胡桃分開幾十年后的孤獨生活。

　　當初他玩兒命追胡桃的時候，也是這征服欲在作祟。因為她看起來那么優秀，那么美好，那么疏離，那么難追，這是另一座人生的高山，他一定要冒死試一下。

　　可沒想到這么容易。

　　少女情竇初開，未經世事，總是很容易遇到一人就誤認為是一生良人。

　　這樣劉樂然覺得突然就沒意思了。

　　這種無趣感隨著婚姻的極其穩定與日俱增。

　　他開始找樂子，因為在他看來，優秀的男人，就要不斷地挑戰人生的層巒疊嶂。

　　不斷地尋找刺激，指使刺激感的標準越來越高，道德底線卻越來越低。

　　此刻他突然醍醐灌頂般，覺得一切刺激都沒意思了。

　　一切挑戰都瞬間歸于沉寂。

　　此刻他竟腦海中突然有一種和胡桃相守一生白頭偕老的沖動。

　　而此刻，他也突然感受到，老天給他唯一一個可以善終的機會，就此，他終是錯過了。

　　“你犯了錯，我必然不會凈身出戶，所有的公司和婚后資產目前都在你名下，我要求，所有公司的股份，不動產，動產，股票，債券，外匯，我都要一半。三天之內，我要你提供清晰的資產情況報告，我會進行詳細析產。沒有問題的話，一個月內走完所有的離婚手續。”胡桃突然展示出清爽干脆的利落勁兒。

　　過去的人生幾十年里，她通常是把這干脆利落深藏在心里，表達出的，只是溫柔堅定的結論。

　　劉樂然今日突然覺得他從來不曾真正了解她。她似乎隱藏了太多光芒和魅力。

　　胡桃的要求并不過分，甚至合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劉樂然眼中突然綻放的光芒，她只想盡快結束這段令人作嘔的談話，豆豆，豆豆還在樓下等她。

　　一想到豆豆，胡桃禁不住莞爾一笑，像是許久沒見過陽光的太陽花，突然感受到溫暖，就坦坦白白地綻放吧。

　　這輕輕地，并不引人注目的一笑讓劉樂然愣住了。他有許多許多年而，沒見過她這樣的笑容。這笑容甜美的，像是高中女生剛剛收到了愛慕者的鮮花。

　　劉樂然在心里一笑。

　　“好，我同意。”劉樂然同意了。

　　胡桃倒是沒想到他這么痛快，不過也好，大家都輕松。

　　她不知道，劉樂然此時心里想的是，這個婚，你甭想離了。

　　胡桃和劉樂然現場讓律師寫了一份協議，看了關鍵的幾個點沒問題，兩個人欣然簽字。

　　胡桃完成任務般匆匆要下樓，劉樂然突然在身后說，“胡桃，你還愛不愛我？”

　　胡桃停下腳步，沒回身。呆了一會兒，“劉樂然，你也配談愛，惡不惡心？”

　　【六天前】。

　　劉樂然一人飲酒醉。

　　許白在旁邊看之前電視臺對蒲玉的采訪，“作為這屆選調生第一名，請問你有什么備考經驗分享給大家嗎？”記者問著學生模樣的蒲玉。

　　“就，好好準備吧，復習戰線不要拉太長，兩周到一個月最佳，準備太久臨考前就都忘了。”蒲玉認認真真態度懇切。

　　“你說，我是不是真是個混賬？”劉樂然悠悠然似乎在自言自語。

　　“毋庸置疑。”許白頭也沒抬地回應。

　　“真的不能挽回了？”

　　“你可別禍害人桃子了，人家值得更好的生活，跟了你這幾年就當喂了狗了，你趕緊跟你那小妖精百年好合，就當為民除害了。”許白瞅他一眼都嫌費神。

　　“桃子？你們什么時候教得這么親密了？”比我這個結婚多年的丈夫還親密。

　　“不是我叫的，她小男朋友這么叫她。”

　　“小男朋友？這婚還沒離她就找好下家了？”劉樂然完全沒有考慮胡桃是不是之前就已經和豆豆出軌，因為以他對胡桃的了解，絕不會。

　　“你還說人家，你這婚還沒離，孩子就出來了，就許你偷偷出軌，不許人追求美好人生？老雙標。”雙標這個詞，還是蒲玉教給他的。意思大概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他心里記得可清了。

　　果然，可愛的人，用形容詞都這么可愛。

　　“她們，就她和那個小男朋友發展到哪個程度了？”劉樂然猶豫了下，還是沒抑制住想問的沖動。

　　“就你能想象的那個程度。”

　　“不可能，她這么傳統的人。”劉樂然說完這句話有點心虛，其實胡桃雖然本性循規蹈矩，但絕不是呆板的人，甚至在狀態好的時候，十分誘人。

　　劉樂然嫉妒之火蒙了心。

　　他急了他急了他終于急了。

　　許白沒再就繼續搭理他。

　　以他的經驗，這個人多半就是廢了。在愛情上不忠的人，在各個方面，生意、健康、人際關系上，終究一敗涂地。

　　許白走后，劉樂然仍不相信。

　　他劉樂然混到今天，除了有點聰明的腦子，更多的是無敵厚的臉皮。

　　所謂人至便宜無敵。威脅不行就求，求不行就懇求，懇求不行就跪求。

　　只要想做的，拉下臉來。沒有什么做不到的。多的委屈，忍下來，達到目的之后，還不是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所以千萬不要輕信嘴甜心狠的人，或者，要做嘴甜心狠的人。

　　那大起大落后仍屹立不倒的，定是那能屈能伸，能扮大灰狼也能扮小白兔的狠人。

　　劉樂然正是這樣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