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文,是經歷過愛恨和痛的人。
怎么會有人不知道痛呢,不過是偽裝罷了。
如果第一次嘗試放下心防去小心翼翼地愛一個人,結果發現被欺騙,多年以后的今天想來,仍然是那么可笑呢。
可是當時她是多么痛苦,多么卑微,多么惡心。
在那之后的許多年里,每當有人向她示愛,她都忍不住想要嘔吐。
那是一種無法抵制的生理反應。
被初戀惡心到的,生理反應。
很可笑吧,顧卿文拿起一杯莫吉托。
這個年紀,她仍然喜歡莫吉托,喜歡帶一點點度數,可以讓她在恐懼孤單的夜晚盡快地睡去。
如果有人聽到每個夜里,她心里的絮語,或許會笑話她吧。
世上最讓人激動人心的新聞就是表面冷漠的,其實正有一顆熱情而孤寂的心。
可顧卿文早早就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
命運就是如此,她愛的人,從未有真心對待她。
所以她在每一個快要失控的夜里用理智將自己拉回,保證第二天醒來一身清爽,絕不陷入愛情的假象漩渦。
“把愛掛在嘴邊的,不是傻子就是混蛋。”
或許你可以這樣理解,有人生下來的使命是和另一個人相遇,有人的使命是拯救地球,而顧卿文的使命就是保持堅硬和冷眼旁觀。
Alex救不了她,他始終沒有走進她的世界,也始終沒有懂過。
有人說這矯情,生活不就是柴米油鹽,哪有那么多懂與不懂。
學歷分不得高低,但靈魂有。
顧卿文一度想要接受Alex的愛,可又怕他的炙熱正是被自己的冷漠與神秘吸引。
如果認識了真實的我,全部的我,甚至那或許是丑陋的,我的薄如紙片的內心,你還會愛我嗎?
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男男女女都在發問。
如果靈魂向肉體一樣清晰可控就好了。
蒲玉
現在是凌晨一點,我在窗邊,非常非常想你。
蒲玉到現在人生唯一的后悔,是沒有拉過江楠的手。
“我連他的手都沒拉過,唉。”
蒲玉失落地嘆了口氣。
當她和胡桃提起江楠的時候,離她上一次見他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年。
“我好想他,幾乎每天都想,可是我不知道他想不想我。”蒲玉甚至有點眼淚汪汪。
“怎么愛上他的?就見到,就愛上了?”胡桃覺得她真是可愛的女孩。
“嗯,我從小,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劇烈運動,他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主治醫生。”蒲玉兩手托著腮,回憶起來。
“他可溫柔可溫柔了,不是白白的男人,是有點兒黑,臉呢,不胖也不熟,可是他很健壯,像是常年運動的人,我記得他說喜歡滑雪,可是我們家那常年沒有雪呀。”
“那你和他表白過嗎?”胡桃問。
“表白過吧,就是他快飛走的時候。”
“飛走?”
“嗯,他給我做完心臟手術后不久,就回瑞典了,他是去我們那交流的醫生,我十二歲那年,他作為援助醫生去我們家鄉,我病的比較重,正好碰到他。”
蒲玉回憶起初見的那個明亮的下午,陽光穿過樹葉簌簌地落在臉上,他臉上毛茸茸的,嘴角都跳著光,那是蒲玉第一次見到這么完美的人,仿佛一個人點亮了一個世界。
“那后來呢?”
“后來他就給我看病呀,第二年,他就回去了,我就有大概兩年沒有見到他。正在我以為我們倆這輩子不會再見到的時候,你猜怎么著。”
“他又回來了?”
“是噠!他又帶著援助隊伍回到這里,這次他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了,是一個小領導的樣子,帶著自己的隊伍,姐你知道嗎?他居然還認識我!”
“天吶,他真的記得你?”
“嗯嗯,他看見我第一眼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很乖呀’我太高興了,拼命點頭。那一年,他主持了我的心臟手術。”
蒲玉捂著心口笑盈盈地,好像那里裝的不是自己的心臟,而是別人放在那的一顆心。
“做完手術,他對我說,要回瑞典了,他母親和妹妹都在哪兒,他準備回那里陪他們。”
“我那時候還小,十五六歲,可是我覺得自己好愛他,就在他走的前一天,到他辦公室和他告白。”
“哇!你好勇敢!”胡桃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青蔥歲月里,和小閨蜜們聊著情情愛愛的八卦。
“嘿嘿,我也覺得,我就這么說的,那個,楠哥哥,我其實,從第一案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就深深地愛上你了。雖然我還小,等過兩年,我十八歲了,就可以當你女朋友了,你不會拒絕吧?”
“哈哈,你還真是直接。”
“嘿嘿,你猜他說什么。”
“他說,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
“不是啦!他突然就笑了,他居然就笑了,笑得特別燦爛,我就不行了,覺得眼前一片暈眩,心跳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你不會暈過去了吧?”
“那倒沒有,這是一種夸張的修辭,我就是被他的笑顏迷住了啊,狐貍精也就不過如此啊!我當時就想把我的心啊,五臟六腑啊統統掏出來給他。”
“你這么說,他還真像個妖精。”
“然后他說,啊,好吧,等你十八歲之后,如果我們能遇見,你就當我女朋友。”蒲玉神采奕奕,眼神亮晶晶的,笑臉果然像陷入愛情一般紅彤彤的。
”然后啊,六年過去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蒲玉有點失落地說。
”一直沒有聯系嗎?沒有留個電話嗎?”
“原來是有啦,我高考結束的那天晚上,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一直在好好學習,分數足夠考全國最好的大學,我說,楠哥哥,你也為我高興吧?”
“他怎么鎖?”
“他剛開始沒有說話,后來說了一句,你真的很棒,就掛了。”
“完了?”
“第二天晚上大概11點,他給我打電話像是要說什么事,卻始終沒有說,我就問他,到底想說什么?”
“他是不是想要表白?”
“不知道,但是他最后什么也沒多說,只說了一句,‘我今晚喝了酒,喝酒之后不能亂說話,沒辦法負責,所以我不會說。’然后就掛掉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后來我們再也沒有打通過電話,但是大概是出于習慣吧,生活中發生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會發給他的電話號碼,即使從來沒有收到過回復。“
蒲玉有點難過,但是又鼓勵似的對自己說,”有時候我覺得他會不會是我童年的幻想,或者一場夢啊,怎么突然出現,救了我的命之后又突然消失了呢,怎么會,一點音信都沒有呢?“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從她的眼角流下來,細細的,酸酸的,心里也浸滿了酸楚的,漫長的思念。
胡桃摸摸她的頭,”相遇的人終會相遇,充逢的人會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