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和廚房說過,他不習慣頓頓吃肉,一天里有那么一疊子素炒肉就可以了,他不是個愛浪費的人,這么多的肉,他一個人吃不完,給倒了又覺得可惜。
廚房那邊的人也好聲好氣地對陳田說,這個事情不是他們廚房決定的,是上面有人來交代務必要讓陳管事吃好喝好,不能讓人說林府苛待下人,還特意交代他們肥肉最容易讓人養肉,務必每餐都要有,要變著花樣給陳管事做。
天天吃肥肉真的快要瘋了的陳田,只能私底下找了陳嬤嬤聊到這件事,希望她能給說說。
陳嬤嬤看著這段時間里陳田確實被養得不錯,整個人都肥了三圈,兩頰凹陷的地方都有肉了,起碼看起沒那么瘦的嚇人。
第一次看到鐵蛋的時候,陳嬤嬤深刻的領略到了,什么叫若不勝衣,以往她只在女人身上見到過這樣的纖細嬌弱的身材,沒想到在鄉下摔摔打打下來的孩子,也有這么瘦的,陳嬤嬤當時看著可心疼了
廚房那邊少爺只是順口提了一嘴,陳嬤嬤對鐵蛋的伙食上心,她可是時常去盯著的。
既然鐵蛋都找來了,還開口求她幫忙了,她肯定是要幫的。
陳嬤嬤讓陳田去找一下少爺,這件事的事情她問過了,是少爺吩咐的,她一個管事嬤嬤不能越過少爺,少爺決定的事情還是得由少爺親口收回去。
陳田在心里無奈地笑了笑。
還沒有走的某日清晨,陳向陽在院子里散步。
她為了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這幾天沒有早課需要背書,就每天早上一個人在院子里走上半個時辰,走到滿頭大汗才休息。
陳田這天起了個大早,走到院子里打拳,選了一條少爺的必經之路。
陳向陽散著步,看到陳管事在打拳,她沒有驚擾他,見陳管事打得挺認真地,她看不出這是什么拳,但是看著挺好看的,動作舒張美觀,似鳥,似鹿,又似....
陳向陽立在一邊看著陳田打拳,見他正兩手抱膝下,準備要做舉頭的動作時,突然生硬的停了,她覺得有些奇怪,看著有那么些不舒服
她又看了一會,發現陳田一旦做到大的動作,如擲,側腳仰天,蹲地.....諸如此類的大動作時,要么做一半,要么做的動作小一點,看起來很不流暢
陳向陽從陳田后面走到一旁,陳田見到了小少爺走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笑著道:“沒想到小少爺今日也起那么早?”
陳向陽從正面看陳田,他要比初在莊戶上認識的時候,要圓潤了不少,陳向陽笑著道:“陳管事,您起得更早,您剛剛那一套拳打得可真好看。”
“這套拳法叫五禽戲,強身健體用的,陳某打得不倫不類的,讓小少爺看著笑話了”陳田一臉愧色,“真是愧對先人教誨啊。”陳田說到這里故意頓了頓
“陳管事,何出此言?”陳向陽道
陳田面容憂愁,嘆了口氣道:“先人發明此拳法,旨在‘強其筋骨,勵其志氣’,陳某人卻用來削減肥腯,這實在是愧對先人。”
陳向陽聽完陳田的這番‘愧疚’之言,差點笑出聲
用大白話轉述一遍陳田的話,那就是,先人傳下來的拳法,我卻用它減肥,真是慚愧啊。
陳田假裝沒看到少爺此時一副要笑出來的樣子,他硬著頭皮繼續道:“陳某動作也不曾做到位,打虎戲,需四肢距地,前三擲,卻二擲,長引腰,側腳仰天,因近來豐腴了不少,身上衣裳皆拘謹了些,動作不宜過猛過大,恐有崩破。”
說完陳田一本正經的臉上,貌似都飄出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陳向陽仔細看了一下陳田的衣衫,衣服還真是有些緊,陳田上交領上墜著的扣子打開了一顆,脖子上還隱約有一圈勒著的紅痕。
可見真是胖了
經過那次早上與少爺的‘偶遇’后
陳田的伙食水平開始下降,原本餐餐大魚大肉,肥肉不斷,現在變成了每餐都有一個葷菜,中午是全葷,晚上是半葷,湯湯水水的隔一天就有一碗,他的衣裳其實早就有人去做了,只是定做回來要時間
府里采買的人先買了幾套成衣給陳管事送了過去,隨著衣裳一同送過去的還有鞋子和羅襪
陳田感覺已經非常好了,雖然還是三盤菜,兩素一葷,他剛好都能吃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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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向陽沒想到這荒郊野嶺的,陳田胃口還那么好,他們倆面對面坐在燃著的柴火邊。
陳向陽吃著自己準備的馕餅,陳田吃著抓來的烤雞,烤雞的肉香陣陣傳散開了。
陳田一手烤著雞,一手拿著一只考好的雞,襯著熱,先吃了幾口熱乎的食物。
“說吧,費了這么大勁逃走,到底是為了什么?”
陳向陽把囊餅放在火柴燒熱的石頭邊,聽到了陳田的話,她低頭咬了口熱馕餅,桃夭給她調的梅干菜扣肉餡,烤熱里以后有股誘人的甜肉香味撲入鼻中。
走了許久,早就餓了,陳向陽先喝了口葫蘆里裝的桃花釀,身體暖了些,才一小口一小口吃著烤熱了的馕餅。
豬油浸過的梅干菜,特制甜醬腌過的肥豬肉,混雜在發好的面團里,金黃酥脆的邊沿,細膩肥軟的豬肉,張嘴咬下一塊,嘴里都是醬汁肉香味。
陳向陽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咬著馕餅含含糊糊地道:“陳管事,您說我為什么要逃?”
“我這林府的小少爺當得好好的,錦衣玉食,美婢環繞的,就連吐口痰都是身邊的女侍捧著玉壇上前來,跪在本少爺的腳下,等著本少爺吐,陳管事,您來說說,我為何要逃走呢?”
陳田看著陳向陽如今坐在亂石之中,四周皆是荒草雜灌,荒郊野嶺之地。
近旁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錦衣玉食’的嬌少爺,卻毫不顧忌地坐在一塊沾泥帶土的完整的巖石上,啃著平頭老百姓家里常做的馕餅,神情自若,動作間并無半分少爺小姐的嬌氣。
若是強行假裝,看著也不像。
似乎,她本就是這樣的人,逍遙又自在,似風清朗月一般。
陳向陽看到陳田看向他,“怎么樣,陳管事,您看出了些什么?”
就是什么都看不出來,陳田才感到十分的不解,神態,語氣,動作,聲調......沒有一點違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