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那側臉看過去怎么那么眼熟,跟當年一模一樣。當年的萬利堵坊是上下三層的小樓,大堂賭的都是小的,上了二樓才算是個大的。那個月瀾姐不在,堵坊里有個逃債的人被抓了回來。
玲瓏坐在二樓的欄桿邊,手里握著一卷書,桌上一杯涼白開,一盤糕點。徐木就站在玲瓏的斜對面說著這事兒,玲瓏面不改色的道:“按規矩來。”
徐木有些猶豫,“小東家,那畢竟董武的人。”
“不管是誰,都按規矩來辦,不然萬利的生意怎么做?”
“是。”說罷,徐木轉身就下了樓。
那人被壓在大堂的桌子上,大門被關上了,里面沒來得及離開的賭徒都被迫留了下。此時樓里靜悄悄的,連呼吸聲都輕了。兩個身強體壯的大漢按著那人,攤開那人的右手手巴掌貼在桌上。那人看著徐木拿著刀朝他走來,面上驚恐無比。
“小東家,小東家,再寬限我幾天,就幾天,我一定把銀子還上!”
玲瓏手里的書翻了一頁,一句話也沒說。
“都寬限你半月了,再寬限下去老子和兄弟們還要不要吃飯了?再說了,我們寬限了你,誰來寬限我們?”徐木大步走上前,猛的一拍案,連桌帶人都震了一震。
“徐哥,我是真沒錢啊!滿花樓里的鶯柳是我相好,你找她拿,找她拿!”
“呸!你還是男人嗎?”邊上一大漢罵道。
玲瓏從樓上扔了一個茶杯下來,她已經不耐煩了。
徐木按著那人的手,起了刀,
“你不能切我的手,我是董老大的人!”那人說著面目掙獰了起來,掙扎著想要逃脫。但誰也沒給他這個機會,徐木一刀下去,切了他兩指,他口中立刻就發出滲人的痛呼聲。
“小東家,董老大帶人來了!”守門的人急忙跑進來高呼道。
玲瓏看也沒往下看一眼,只吐出兩字——“撒鹽。”
董武手底下的人將萬利的大門撞開的那一瞬間,陣陣凄厲的慘叫聲從樓里傳了出來,刺的人耳朵生疼,聽的人心發慌。
董武暗道一聲不好帶人沖了進去,一進去就瞧見徐木粗魯的往自己手下的傷口口上抹鹽巴。
“住手!”董武上前一把推開徐木兇惡的罵道,“你他娘的干什么呢?!老子的人連關瀾都不敢動,你算個什么東西?”
徐木身上的戾氣一下子就被激了出來,“萬利的規矩,沒錢拿手償。”
“狗屁的規矩!”董武一揮手,幾十號人就沖了進來,強行從兩個大漢手里拽出了那人。于此同時,萬利的伙計也從后堂涌了進來,一時間大堂里擠滿了人。
董武推著徐木,徐木一抬手抓住了董武的手腕。“趁瀾姐不再想,搗亂是吧?”
“那臭姨子在不在有什么區別?”
“你再說一遍!”徐木握緊了拳
“臭婊子,我說關瀾是臭婊子沒人要!怎么樣?”
徐木一拳揮了上去,董武被這一拳打的有點發懵,反應過來后左手迅速揪住徐木的衣襟,右手拎起拳頭正要打在徐木的臉上。突然一本書從天而降,準確無誤的打在董武臉上。徐木趁著這個空檔,掙脫了董武的控制,退后了幾步。
砸在董武臉上的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董武看著那本書,氣不打一處來,他憤怒的將書踢了出去,轉身抬頭就罵道:“他娘的,是那個龜孫扔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找死是不是?!”
此時,樓梯口人群突然動了起來,給玲瓏讓出了一條路。
“誰扔的?!給老子我站出來,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董武罵罵咧咧,橫眉怒目,睜圓了眼瞪著四周。
“我扔的。”玲攏不徐不急的朝董武走去,身后跟著一個留著胡須的五十歲左右的男子。
“小屁孩?”董武氣勢洶洶的走到玲瓏面前,活像個趾高氣昂的公雞。“你就是關瀾收養的那個小兔崽子吧?”
玲瓏倒是沒同董武客氣,“你就是瀾姨口中的那個二傻子啊?”
“哎呀!小子,膽挺大啊?”說著董武上前打算一把將玲瓏扯過來。
玲瓏先發制人,左手先是一個格擋,手一轉,翻了個面,手心向著董武的腕關節一抓,反扭,后退側身,右手握拳,一個滑步向前,右手一個沖拳準確無誤的打在董武的腋下。
董武雖然吃疼,左手向自己的右手臂彎伸去,反手想去勾玲瓏的脖子,玲瓏反應快,瞬間松了手,矮下身去。雙腳用力一蹬,控制身體平衡,整個人向上直直躍起,頭和上半身向后仰,董武的一拳險險從她身下揮過。
玲瓏的手掌貼在董武的背上,用力一撐,不僅在半空中翻了個身,是而且又借力將董武一壓,使他猝不及防的失去身體重心。
董武抬頭時就看見玲瓏翻身站在那張染血的桌子上,面不改色。
玲瓏看著董武,眸光沉沉。
再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討不到好處的,更何況眾目睽睽之下若董武輸了則會成為笑柄,董武也會惱差成怒;若董武贏了,只會被說成勝之不武,到時也必然不會甘心。
“董叔,再打下去也沒意思,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放你的狗屁!你讓人切我兄弟手指的時候怎么沒說傷和氣?”
“董老大,您還是放客氣些的好。”徐木站到玲瓏身后,“現在萬利的大小事務都歸小東家管。”
“董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您怎么不問問,您的好兄弟欠了多少銀子?”玲瓏冷眼著著被切了手指的那人。
董武回頭問那人道:“二狗,你欠了多少銀子?”
“武哥。”叫二狗的那人面露為難之色。
“多少?!”董武現在可沒什么耐心,剛才那么多人看著,他這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都沒打過,這讓他以后還怎么混。
董武見二狗吞吞吐吐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三步做兩步上前“啪”的一聲給了二狗一個耳光,把怒氣會泄在二狗身上。二狗被這一把掌打的腦子發懵,耳朵里嗡嗡作響,連著腳下的步子也不穩起來。
“老子叫你說!”
玲瓏見狀側過頭對留須男人道:“張叔公,您說。”
張老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翻開一本隨身的賬簿,清了清嗓子子道:“王二狗在二十一天前欠萬利銀五百三十七兩,本應于第六日內還請,因無銀兩小東家特寬限半旬銀兩至今未還清。”
“董叔,您聽清了嗎?”玲瓏挑了挑眉,冷聲道:“若今日還未還請,他休想走出萬利。”
董武轉身,一咬牙心一橫,高聲道:“老子替他還!”
“武哥.....”王二狗抬頭。
“閉嘴!”
“嘖。”玲瓏皺起了眉,“這怕是不行,得要他自己的錢還。”
“憑什么?”老子混江湖那么多年就沒聽過這規矩。”董武頓了頓轉念一聲想。“難不成立的字據上寫了?”
“這到是沒有,開門做生意,何苦跟銀子過不去?”玲瓏緩緩的笑了起來。
“那憑什么不讓我替他還?”
“董叔,我也是為您著想。若日后您有兄常又欠萬利銀子怎么辦?總不可能您挨個幫著還吧?”
董武一聽。頓時不知說什么好。確實,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不得傾家蕩產啊?
張老聽著就想笑,硬生生憋著。心里卻暗罵這小東家真黑。先是不讓他說明王二狗欠了多少利息,而且這挑撥離間的手段玩的是真不差。這番推心置腹,一席話下來完全就是一個為長輩著想的好孩子,真是把人利用了個干凈。
“武哥,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不說功勞也有苦勞啊!”王二狗看出董武有所動搖趕忙上前抱著董武的腿哭喊道,“武哥,您要是不救我,我這手就徹既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