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爸回到大原火車站直接去值班室換了工作服,一節節列車慢慢通過站臺,連接處透著光影的變化,祁爸手持抹布和工具箱,檢查著冰冷的鐵皮機器,在夜幕降臨后的12個小時,分好幾個時段出勤清洗火車,即便是春天,夜里水龍頭中流出的水也格外冰冷。
每天都會有晚點推遲的火車車組,其實很多時候會干到白天。
祁爸坐在站臺的工作人員休息處,打開自己泡好菊花茶的保溫杯,慢慢地喝著,看著行色匆匆的行人來來去去,隨著時間的推移,祁爸覺得一陣困意侵襲而來,定了每過一刻鐘就響一次的鬧鐘,只為等待著自己當天最后一個車次的到來。天色漸漸明朗,車站站臺的燈光也熄滅了,東方天邊掛起魚肚白。
“醒醒,醒醒!”
“恩恩?”祁爸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趕忙關掉鬧鐘。
“叔,你能下班了,你的鬧鐘一直在響,K64914折回去了,下暴雨,半路橋給塌了。”
祁爸聽到說能下班,看著經常是一起上夜班的站臺小哥,說了聲謝謝,提起自己的桶和抹布,慢慢悠悠地搖晃到值班室換衣服去了。
脫掉沉重的工作服,一陣鬧鐘再次響起,祁爸剛忙再次關掉鬧鐘,索性打開設置,把剛才定的鬧鐘全部刪除,洗了把臉,正穿自己的衣服,手機開始震動。
“咦?我沒關掉嗎?”祁爸自言自語地說。
提起手機,顯示聯系人杜江海總裁,祁爸看到杜總的名字,感覺很奇怪,剛見過程清河女兒,這才想起,杜江海自從和他從財大回礦上,再就沒有直接聯系過自己,即便是有事也是直接通知自己的上級進行傳代。
遲疑了很久,祁爸還是接起來電話,這次并沒有像往常見面后稱呼杜總,祁爸問:“江海,有事嗎?”
“沒事。”杜江海聽到祁國峰直呼自己名字,感到有些別扭,開始一陣遲疑。
“沒事的話,我先掛了,我還有事要做。”祁爸說道。
“誒,蟈哥!有一點兒小事。”杜江海叫祁國峰的小名。
祁國峰的名字中的國是國家的國,但是小名是蟈蟈的蟈,杜江海也比祁國峰小幾個月,二十年來,杜江海還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祁國峰。
祁爸遲疑了一下,問道;“那你說吧,有什么事?”
杜江海笑著說;“我嘛,能有啥事,我這不希望能幫幫你,叫你回礦上上班么!”
“那不可能了,煤礦我已經呆夠了,自己也一天天渾渾噩噩,沒有人支持,也沒有好的機會,年齡一大把,去了不也還是老樣子,我在外面還好,手續在礦上,再過上個一兩年,一退休,一切都好說了。”祁爸拒絕杜江海的邀請,因為祁爸心里明白,杜江海不可能親自找一個老員工回去上班,給公司帶不去任何的生產效益,更不會幫煤礦賺到更多的錢。
“能回來上班多好,你的情況比較特殊,咱們還能給你多分一個職工宿舍,你就住著,我退休之前沒有人會趕你走的!”杜江海自以為是地、氣勢磅礴地說道。
“你是干部,比我遲退休5年,謝謝你有決心讓我在煤礦職工宿舍多住六七年,之前那件事情你也是知道,那宋婆壞了我名聲,我現在回不去了。”祁爸有些嘲諷,也有些無奈。
“那老東西走了,那貨真不是東西。”杜江海話鋒一轉開始抨擊宋婆:“前段時間鬧得夠嗆,害你這邊工作和家庭都出了問題,說道底不就是幾個儲冬蘿卜嗎!”
祁爸又一次被二十年前的同事觸碰到疼痛的神經,怒斥道:“杜江海你有沒有意思!”
杜江海略帶歉意說:“這事啊,我也有責任,但當時礦上傳的太兇,沒辦法,你的離開確實是我們山眼同煤礦的損失啊!”
祁爸冷笑道:“一個普普通通的煤礦工人每天山眼同煤礦進進出出不下十人,損失,怕你是笑話老同事了!”
杜江海結果話茬接著說:“是啊,可是你是老職工了,還有祁叔叔,祁大爺,祁爺爺,你們祁家三代人都為山眼同煤礦做出不朽的貢獻,盡管他們也是煤炭工人,但是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煤礦工人,我們山眼同煤礦才能不斷發展,才能有更加堅實的基礎應對改革,不被淘汰,往大了說,正是有這樣的家庭不斷地為能源事業最前線輸送人才,才為咱們祖國的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
祁爸著急地打斷他:“杜江海啊杜江海,我感覺我祖宗三代都要趕上救世主了!”
杜江海再次強調說:“可不是嗎!你們一直在為山眼同煤礦做出持續貢獻,一直以來也沒有補償你們什么!說正事,咱們煤礦現在還需要你幫幫忙。”
“需要我幫嗎?那不成是需要我把已逝的父親和爺爺也帶上幫山眼同挖探嗎?”祁爸生氣地說。
杜江海停頓了一會兒,勸說道:“蟈哥!你咋這么說!”杜江海話鋒一轉,平平地說道:“這次礦上決定在宋婆和你家那邊開發新的煤層的礦口,要征用你家的地,實話告訴你,宋婆家四間平房,一共賠付了150萬,一家老小去縣城里買了房,現在直接告訴你,你家那4畝地,我也給你出150萬,你看怎么樣!”
祁爸平日里就喜歡下個象棋,什么馬走日象走田,策略論都能深思熟慮,雖然家里祁爸沒見過什么大錢,可是二十年的工作崗位的調換,起碼在施工員崗位工作期間的經驗告訴自己,150萬才是開始。
祁爸直接問道:“這怎么開始開發煤層了?是原來煤層挖光了吧?”
杜江海無奈地說:“這些事情也沒有必要騙你,你干這么久了,什么情況也都清楚,探測需要在你的土地那里開坑口,就只能在這里開。”
祁爸再追問道:“探測到的是幾號煤?”
杜江海憑借著多年對于祁國峰的了解,料定他一定會答應自己,也沒想過欺騙他開采探測結果的細節,迅速地說:“2#煤層。”
一來是,因為2#和10#基本上就是最優質的的煤炭,里面含硫少,效價高,堪比黃金;二來是一般煤礦都會不斷監測現有開發煤層的儲量,評估現有煤層的剩余開采價值,新的煤層檢測一直會做,但真正到開發的時候,都是遇到比較急迫的情況,也就是說現有煤層的開發可能已經無法使煤礦獲利,甚至在短時間內,工人的工資可能都會出現問題;最重要的第三點,開發坐標要用到誰的地,誰就有話語權,誰就有主導權,這樣的事情以前就有發生過。
想到這些問題,祁爸冷冷地笑到:“杜江海,150萬根本不行!”

瑤表姐
多年的老友,一個最底層,一個最高層,一個非但沒有拉扯另一個,而且還把世俗的鄙視和厭惡也強加上來。時至今日,那個最高層的人需要最底層的人幫忙,祁爸不光要回面子,還要把所有失去的東西都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