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嵐嵐下車,又是心疼又是笑:“皇后娘娘夜召,大半夜的,父親何必等女兒回來。小心著了涼。”
“你被皇后夜半召去,老夫自然是提心吊膽。回來了就好,就好。”唐興噙著笑,一連聲讓丫鬟們簇擁著唐嵐嵐進府,把火塘都燒旺了。
父女二人一路進了書房。唐興把門窗關(guān)上,斂了笑,壓低了語調(diào):“嵐嵐,皇后和你說的事,可與東宮有關(guān)?”
唐嵐嵐謹慎的四下張望,附耳道:“聽聞儲妃沈銀似乎和叛黨有牽扯。皇后心憂東宮聲譽,但又沒有實質(zhì)證據(jù),只能說未雨綢繆,讓一個正妃和一個孺人同時過門。”
“所以這孺人備選……”唐興心里咯噔一下,凝住了唐嵐嵐。
“不錯。看來皇后的意思,是選中了女兒。”唐嵐嵐一笑,目露傲然。
唐興卻沒有任何喜色,反而不安的搓手:“完了完了!我們唐家本就如履薄冰,什么都不摻和才最安全!如今你卻自己去跟前了,豈不是給了天家降罪多了借口?”
唐興念念有詞,自己嚇掉了自己半條命,在房內(nèi)踱來踱去,仿佛這個消息跟鍘刀一樣,擱在了他脖頸上。
唐嵐嵐眉間一劃而過的哀然,卻還是噙笑安慰著:“父親,女兒的看法略有不同。最安全的,應是去往高處,高些,再高些。”
唐興長嘆一聲,眉頭都擰成了一團:“你說的老夫也不是沒想過。但王老將軍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老夫如今替了他,坐在大將軍的位置,呼吸聲都不敢大了。高處不勝寒,伴君,才如伴虎啊。”
“父親不必多言了。女兒心意已決。并且,這事兒并不是實打?qū)嵉亩恕!碧茘箥股钗豢跉猓Z調(diào)堅毅,“皇后說,若直接冊封女兒,怕沈銀疑心,倒讓天家和平昌侯府生了隔閡。所以,女兒必須自己去贏取東宮君心。彼時由東宮開口要人,順水就能推了舟。”
唐興嘆氣聲愈濃,鬢邊的白發(fā)溜出來,在風里亂晃:“哎,你真有把握?東宮既稱圣人,便是行事一板一眼,雞蛋里都挑不出骨頭的。這種人豈是能動兒女私心的?”
“那,就要分人了。”
唐嵐嵐果斷接了話,想起這陣子傳得沸沸揚揚的東宮和下民花二在殿前拉拉扯扯,她藏于織金衣袂里的指尖驀地就攥緊了。
“憑什么……我金枝玉葉活得如履薄冰,她區(qū)區(qū)下民卻能有恃無恐。”
女子猛地踏步上前,掀開了書房墻壁上的一掛簾幕,刷,錦緞拉開,后面的磚墻上竟然貼滿了紙箋。
“東宮年廿五。生辰八字,甲子,丙寅,辛丑,壬寅。”
“東宮常著藍,喜竹,曾謂竹四君子之首也。”
“東宮言謹,明禮甚,常稱峨冠博帶真君子也。”
“東宮飲龍鳳團茶,春愛食椿,冬愛食柚。”
“東宮午歇,起時必飲碧螺春一白。”
……
密密麻麻,事無巨細,全是關(guān)于趙熙行個人的生活起居,喜惡習性,大到他對朝政民生的態(tài)度,小到他曾贊女子遠山黛好。
女子竟然把一切都調(diào)查好了,如此縝密,如此滴水不漏,環(huán)環(huán)相扣。
紙箋數(shù)百之巨,貼了滿墻,晚風中拂動的雪白紙角,如一劍出鞘的劍光。
“我唐嵐嵐,有何理由不贏?”
佇立在墻前的女子一笑,那雪亮的劍光,頓時在她眸底炸裂。
風庭盈袖,人心難測,萬家燈火都已經(jīng)熄滅,蛐蛐兒在花影里聒噪。
盛京籠罩在紗霧般的月光里,吉祥鋪的后院門悄悄打開,一輛驢車駛出。
“三哥兒,阿巍,你們都瞧好了,有什么不對勁,咱們立刻回去。”筎娘坐在驢車上,警惕的四下張望。
蕭展和容巍攥緊了懷中刀劍,面色凝重:“婆婆放心,去這景山一路,交給咱倆。”
程英嚶跟在后面,忙著往車上又塞了一籃子蒸餅,今兒新出爐的,她嘗著好,于是車上悶悶當當?shù)模瞎迫鈮旱瞄镛A吱呀。
容巍忍不住笑:“咱是去給陛下慶賀生辰。瞧裝的這一車,俗不俗?莫非昔日宮中宴飲,陛下還吃過下民的粗餅?”
“我就是想讓他嘗嘗!”程英嚶瞪了容巍一眼。
蕭展的目光涼涼的掃了過來:“小聲點!為前朝的末帝慶生辰,本就是抓到了要掉腦袋的事!景山又緊挨帝宮,命都是拴褲腰帶上的!”
容巍和程英嚶不說話了。
筎娘擺擺手:“趕快走!休在路上耽擱!景山路遠,省得到了都天亮了!”
于是四人皆鄭重了顏色,正要趕路,卻看到街道盡頭朦朦的月光下,一抹人影佇立。
“喲嚯!”
程英嚶嚇掉了半條命。

枕冰娘
抱歉,這章字少。下一章有關(guān)蕭億,小淚點,阿枕醞釀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