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巍瞧著這番市井做派的錦衣少年,開了眼界:“堂堂西周賢王……這去哪兒學的?”
趙熙徹側頭,朝容巍得意的一瞥:“我經常溜出宮,去盛京勾欄里玩,我還會劃拳呢!每次和那些哥兒喝酒劃拳,能樂上一整天!”
容巍眉一挑:“和誰?”
“也來勾欄玩的酒友啊!”趙熙徹說得起勁。
容巍眸色一閃,看來市井間的劃酒拳,他得好好學下了。
“二位嘀咕什么呢!王小五兄弟,我再敬你一杯!”鐵匠鋪的張三大咧咧的笑,打趣,“莫非兄弟酒量這般不行?怕了我北街第一醉拳張?”
鄰里街坊鬧得開心,也湊過來打趣:“王小五兄弟弱冠了否?”
“快了,還有兩年!”趙熙徹拱拱手。
“十八呀,不小了,是快了!”張三撓撓頭,對這位衣著錦緞唇紅齒白的少年很感興趣,“看王小五兄弟的衣飾,府上小有薄產罷。俺是個打鐵的粗人,但俺有個女兒,年方十三,生得卻是水秀模樣!等隔兩年,兄弟你弱冠,俺女兒及笄,正好湊一對姻緣!”
席上眾人哄笑起來,原來是樁兜售姻緣的。市井民間說話沒甚講究,又都是熟人,直來直去的,一杯酒能交生死。
是以齊刷刷的目光投向了少年,還有一部分盯著他身旁的容巍,仿佛默認那玄衣刀客就是少年的家里大人,做主放話的。
容巍唇角一翹,突然心情有點好,他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身旁的少年卻比他心情更好,腳一跺,差點教那條凳踩翻,頭一抬,滿面榮光。
“多謝這位兄臺!但是可惜了,我王小五已經心里藏了個人,他就是……嗚嗚!”
趙熙徹話還沒說完,一只手咻地就捂住了他嘴。
“休得胡鬧。”容巍低低一句,迅速將少年拽了坐下,捂住他嘴的手還不肯松開,生怕他說出后面的。
“哎呀!晚了一步,看來那位好人兒有福了!李四,你家的哥兒今年多大了?”張三會意,佯裝可惜的嚎幾句,轉頭就和另一桌嘮起了嗑。
酒席之上,酒過話開。反正這問也不是甚較真的,就不知聽的人,有哪些當了真。
趙熙徹嗚嗚了好幾聲,容巍才把手拿開,下意識的覷了眼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到,才無聲松了口氣。
“阿巍,你有些緊張。”趙熙徹手肘支在條案上,托著小腦袋,饒有興致的瞧容巍。
“沒,沒有。”容巍板臉,卻一不小心,差點又結巴了。
“嗯……你知道?”趙熙徹眨巴眨巴眼。
“知道什么?”容巍別過臉去。
“我心里藏的人啊,他就是……嗚嗚!”趙熙徹的話又沒說完,嘴里就被塞了一筷子菜肉。
“飯不言,寢不語。”容巍手執竹筷,見趙熙徹還能嗚嗚,準備又夾一筷子,徹底把他嘴堵死。
趙熙徹只得咽了話頭,好不容易腮幫子用力,咽了半肚子飽下去,止不住的歡喜還是咕嚕嚕冒。
他又戳戳容巍胳膊肘,趁后者夾過來一塊肘子的空隙,滿心饜足的三字:“你,知,道。”
然后,少年的嘴就被燉肘子塞住了。
酒席條案另一端。程英嚶正和筎娘說話,就感到身邊條凳拉開,擠了個人進來。
她轉頭,首先入眼的是一張狗皮膏藥,然后一張天容玉色的俊臉兒,于是那張膏藥就像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好湯。
程英嚶唇角顫了顫:“……至于么?”
“要不這么貼一張,憑本殿這姿容,踏出帝宮的那一刻,身后的小娘子都能跟兩條街。”趙熙行將狗皮膏藥壓了又壓,滿意。
“兩條街?哦,夠么?”程英嚶挑眉。
“本殿是誰,若是再穿身錦繡緞衣,半個盛京的小娘子……”趙熙行下意識的就要接,忽的頭皮一涼,立馬正襟危坐,“沒回頭,本殿從來沒回頭的。”
程英嚶點點頭:“趙沉晏,算你機靈。南下那事的賬還沒找你算,你自己找上門來了。”
“不是趙沉晏,晏沉。”趙熙行小心翼翼的打斷,又噙笑,“如果鴛鴛穿幫了,本殿不介意直接在這頒發敕令,封個妃呀嬪的……”
“晏沉,什么風兒把你吹來了呀!!!”程英嚶故意扯開嗓子嚎了一句。
上次趙熙行來吉祥鋪小住,用的就是吉祥鋪表親晏沉的名頭,加上蕭展給他栽的一張狗皮膏藥,所以安遠鎮街坊對他不算陌生。
是以程英嚶這一嗓子,立馬引來四面八方的面孔,都認出了其貌不揚的晏家表親,紛紛上前來作揖問好,敬酒寒暄。
“晏公子也來吃酒了!好呀,最近去哪兒忙了?把二姑娘一人丟在這兒!二姑娘都十九了,姑娘家,別耽擱,親上加親不好么!”
街坊鄰居熱鬧鬧的目光在趙熙行和程英嚶之間轉,笑著圍了兩人,各種打趣戲謔,下一步就能吹到三年抱倆五年抱三了。
程英嚶臉熱,總覺得著了趙熙行的道。側頭見著男子藏不住的得意,于是確認這廝愈發賊了,也不知大內禁苑去哪兒學的。
“趙……晏沉,有完沒完?南下的事你以為揭篇了么?本姑娘還在氣頭上!”程英嚶惱羞成怒,死勁瞪趙熙行。
圍觀街坊鄉親這才散去,趙熙行壓了壓還上翹的嘴角,正色:“我知道,我知道你真生氣了。這趟就是來向你賠個不是。”
“怎么,那天某人好大的架子,搬出監國的名頭不準我南下,今兒一句話就打算了了?”程英嚶沒好氣,探身夾了一筷子醉蝦,低頭吃蝦不理男子。
趙熙行抿了抿唇,兀地伸手,從女子筷子中間奪走醉蝦,然后撩起袖子,修長白凈的指尖跟兩雙玉鉗子似的,剝蝦卸殼起來。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皇太子,剝蝦卻意外熟練,一只好了放到女子盤中,下一只就已經擇了頭。
程英嚶看著盤中轉瞬一座潔白的蝦山,也沒拒絕,反而有意吃得很快,蝦山見底,又探身夾了一只毛手毛腳的大蟹。
“晏公子,小剪子小鉗子在那邊,這毛蟹扎手。”旁邊的街坊見狀,多嘴一句。
“拿走。”趙熙行正色,“休得搶我機會。”

枕冰娘
吃酒席,暗戳戳各對cp發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