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你害怕我想的太多,影響學習的狀態,就讓我寄住在學校附近的大姨家中,隔絕了全部家里的消息。為了不讓你擔心,我只能乖乖的聽話,看到大姨給母親打電話,我都不敢上前問一句情況,生怕會影響成績,會讓你擔心,你的身體狀況會出現問題。
我不僅一次聽到大姨和大姨夫在客廳里念叨說我這個孩子冷心冷肺,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問一問,真是不懂事。
我也想問,可你不讓,說我只要好好的就行,剩下的事情有你在,家里就不會有問題。直到那年過年前,你才拖著瘦弱的身體,帶著勉強拿出手的禮品,來到大姨家把我接走。
回家的路上你一直絮絮叨叨,將家里的情況給我說了一遍。父親是在單位宿舍早上出去上工的時候,突發腦出血,幸好家里有親戚在醫院,直接送進了手術室,父親才勉強保住一條命。
為什么不讓我去,因為父親在ICU待著,誰也進不去,后來轉入普通病房,父親一起昏迷,醒了也不認識人,我去除了難受沒有任何幫助,還不如待在大姨家好好學習。
沒有說話,記得那年冬天真的很冷,你穿那么厚的棉衣,看起來的身影還是那么瘦弱。我知道你有很多話都沒有告訴,生怕影響我的狀態,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面說。
你跟我說幸好父親傷的的右腦,過段時間他就可以恢復和以前一樣了,讓我回家不要吵,父親現在需要好好休養。卻沒有告訴我,腦出血的患者很多康復后都是半身不遂,以后家里賺錢的重擔就落到母親和你的身上,你為了滿足我現有的生活水平,開始在下班后到其他地方兼職了。
回到家后,感覺所有地方都很陌生,明明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哪里都是不對勁的,父親瘦的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床上,和我熟悉中的強大男子不一樣。
我還沒有和父親說話,就被你塞進了房間,你關上了門。隱約通過門我聽到你和母親兩個因為錢的事情在吵架,母親想讓我休學一年,明年再高考。你不同意和她激烈吵了起來,說我的一切都有你在,不會要家里一分錢的。
我當時覺得母親的話很對,家里都已經是這個情況了,緩一年再高考是應該的。于是,在你進門后,我主動提出要晚一年高考,從來不哭的你揚起手打了一個巴掌,一句話也沒有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希望我重蹈你的覆轍。
“對不起。”我記得說完后,你把我抱在懷里,耳邊的頭發都是濕漉漉的。在那之后,我一心投入學習,在沒有說過休學的話,全身心投入了學習當中。
四個月后,我向你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考上了我們都夢寐以求的海都大學。我記得那天傍晚我查到被海都大學錄取,你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聽到這個消息,臉上露出了欣慰又驕傲的微笑,破例出去買了一瓶飲料回來慶祝,那一刻,我身上的無力感得到了消除,不再只是你保護的雛鳥了,感覺自己有點用處了。
因為考上了大學,社區和街道給了獎金加上親戚們給的禮金,大學的費用湊了出來,我心里放下了包袱,不至于讓你太過勞累。
可是我沒有想到看似平靜歡樂的生活,令人不安的結局早就埋藏了導火線。我興奮的準備著上大學的東西,拉著你在周末到處亂跑,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你好久沒有按時吃飯了。
在我的粗心大意中家里平穩度過了三年,父親逐漸康復并穩定,能夠自主的照顧自己,母親已經退休,有時間照顧父親,看起來姐姐終于不用那么忙了。
我剛感覺家里頭上的陰云散去,接踵而來就是晴天霹靂,姐姐在家里休息的時候突然吐血昏倒了,我在外面兼職,得到消息后就直接去了醫院。
姐姐躺在病房中間的床位,瘦小的身體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更顯得脆弱。手上埋著針管,才注意到她的手已經不如小時候漂亮,上面已經布滿了各種傷痕,是這幾年的艱辛。
走到她的身邊,母親把凳子讓給我,她出去買飯。我坐在那里看姐姐,她膚色很白,白的都能看到下面的血絲,凹陷的雙頰,露出全是骨頭的脖頸。
青色眼皮下的眼珠在來回轉動,沒有一會兒,姐姐就醒了,露出虛弱的微笑:“你怎么來了,我沒事的。”
她抬起手想要握住我的手,趕忙回握她的手,扯出勉強的微笑:“你都昏倒了,我怎么能不來。”
“我沒事,放心。”緊緊握住我的手,搖了搖,安撫我焦躁的情緒。“是爸媽激動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到現在還要騙我嗎?”臉上的淚水慢慢滑落,心中充滿了自責。“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辛苦,我可以幫你的。”
“你還是一個孩子,不要承受這么多。”姐姐招招手,讓我上前去,輕撫我的臉,擦去滾落的淚水。
“姐,我不想失去你,你答應過要陪我一輩子的。”蹭了蹭她干燥的手,“現在我長大,真的可以幫你的,好不好?”我在懇求姐姐,看到她這樣,我的心里真的好難受。
可是姐姐只是嘴上說說,心里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出院后,姐姐的身體沒有辦法在出去工作了,只能在家里休養。
我當時以為這樣,漸漸地,姐姐就可以恢復原來的樣子,卻忘記已經壞掉根基,怎么可能輕易的好呢,再加上她和母親的隱瞞,我根本不知道她當時患有嚴重的厭食癥,狂吃和不吃來回循環,每每到了她能吃飯的時候,才會讓我回家,讓我看見,可以放心。
我以為日子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接到要回去見你最后一面的消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不是說會好好的,陪我一輩子的嘛,為什么回去看到的是你最后一面,為什么不讓我在最后的日子里陪著你,你讓我怎么接受這個結果。
可是無論這么樣,你都是走了。我內心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選擇了學校安排的檢察院實習,逃離了這個你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