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碧璽一行人,剩下舒欣和戴萌留下來吃飯,商量接下來如何與安父安母溝通。
“誰來告訴叔叔阿姨這個噩耗?”戴萌將最后一道菜端上飯桌,看著舒欣問道。
“你看我做什么?”舒欣白了一眼戴萌,夾了菜到飯碗中。“好啊,我知道,吃完飯我就打電話。”
“你們說什么?”安盎從廚房中出來,摘掉身上的圍裙,聽到尾音。“欣欣,你要干什么?”
“沒事。”舒欣躲避安盎的眼神,低頭吃飯。“我們兩個閑聊呢。”
“戴萌,你說。”安盎不相信舒欣說話,一說話就不敢看別人的眼睛。“你們說什么了。”
“就是誰聯系叔叔阿姨。”戴萌輕松的回答,白了一眼舒欣,像是嘲笑她是膽小鬼。
安盎沒有說話,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猶豫的說道:“我來聯系可以嗎?”
戴萌一臉不解看著安盎,舒欣則是一副果然這樣的樣子,兩個人都等著安盎往下說。
“我想最后聽聽他們的聲音,可以嗎?”安盎懇求的看著兩個人。“我……”
“姐,我覺得最好不要這樣。”舒欣放下筷子,不忍心的說道。“這樣對于舅舅舅媽是二次傷害,也會增加你對他們的依賴,對于安盛來說不是好事。”
“難得,我和舒欣的觀點一致,我理解你的心情。”戴萌拍拍安盎的手。“你終究不是真的,又何必在乎這些。”
“你們說的也對,是我強求了。”安盎勉強笑了笑,“我就不參與了,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這還不餓,先回房間待著了。”說完,也不顧她們的反應,就把臥室房門關上了。
“你說話太重了。”舒欣不滿意戴萌挑破的話。
“這就是真相。”戴萌不讓步說。“何必抱著不切現實的幻想,就算她和叔叔阿姨聯系了,達成愿望,也不是真的安盎,有什么意義,安盎已經走三年多了,大家都不應該依賴過去。”
“不和你說了,怪不得當年念不來文科,一點感性都沒有。”舒欣知道戴萌說的對,放不下面子承認,嘴犟的反駁。
安盎退回臥室后,坐在安盛的書桌前,一直回想戴萌那句你又不是真的,何必在意這些。事實確實這樣,但有些事情就算不是真的,也是需要虛假的和解。
舒欣沒有告訴安盛自我封閉的原因,我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安盛在意的是什么,在自己的記憶中,或者是安盛加給的記憶當中,最為清晰的場景就是安盛在哭訴自己是災星的事情。
雖然我舉了很多的例子,那丫頭還是固執己見,一直都是這樣的倔脾氣,認定是什么就算是錯的,也不會改,拿她真的沒有辦法。最后還是我承諾陪在她身邊一輩子才哄好小丫頭。
對啊,我曾經答應過要陪在她身邊一輩子,證明她不是一個災星,我失言了,對于小丫頭來說應該是毀滅性的打擊,她是怎么撐過來的,真的很心疼她。
我知道這次的誘因是什么了,安盛自己可能沒有表層記憶,深層記憶中記住她答應要好好陪在碧璽的身邊,碧璽的出事成為壓倒安盛的最后一根稻草,承受不住了,只能自我封閉。
原來罪魁禍首還是自己,傻丫頭怎么認死理,姐姐對不起你。還好,現在有了代替我的人出現在她的身邊,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安盎抹去臉上的淚水,打開書桌下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了信封和白紙,動手寫了起來。
東方懵懵懂懂睜開了眼睛,帶來了光明,一夜沒有睡覺的安盎,走出房門,伸伸懶腰,看到沙發上躺著的戴萌,自言自語:“這是怕我跑了嗎?舒欣哪里去了?”
“舒欣昨天晚上就走了,去叔叔阿姨家了。”戴萌聽到開門聲,為安盎解惑。
“你醒了,起來洗漱吧。”安盎剛才沒有仔細觀察,認真一看,戴萌臉上兔女郎的妝都花了,像只大花貓一般,好玩極了。“我記得安盛應該是有卸妝的東西,你趕快弄弄,像鬼似的。”
“你說什么!”戴萌也才想起來自己昨晚沒有卸妝就睡了,捂住臉跑進洗手間。
早飯過后,安盎接到舒欣的電話,讓她和戴萌去咨詢所,她已經和舅舅舅媽說好了,取得治療的許可了。
她們到達之后,沒有看到安父安母的身影,安盎的眼中流過失望的神情,跟著舒欣的身后走進單獨的咨詢室。
“姐,我要以催眠的方式找回安盛,這個辦法其實我也沒有很大的把握。”舒欣呼出一口氣向安盎坦白的說道。“安盛封閉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只能試試。”
“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可不可行。”安盎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猜的是正確的。“我不明白你的催眠是什么,但我了解的常識,你應該是要催眠我這個人格對嗎?”
舒欣點點頭,安盎接著說:“可不可以通過我來找到封閉的安盛,要不你催眠也沒有方向不是嗎?”
“我沒有試過,也不知道可不可行。”舒欣猶豫的說道。“不過也可以試試。”
舒欣指導安盎在沙發上躺好,告訴她要開始了,安盎想到什么,說:“等一下,差點忘了。”
“如果醒過來的是安盛,記得告訴她,包里有給她的東西讓她記得看。”安盎認真的叮囑道。“開始吧。”
舒欣開始誘導安盎進入催眠的狀態,指引她想起印象最為深刻的場景,之后下了要找到安盛的心理暗示。
安盎看到在那里哭泣的安盛,想要走過去安慰她,剛剛碰到肩膀,安盛就消失不見了。再來是場景的變化,安盛站在一排照片面前,上面有安盎的照片。安盛在吶吶自語,都是在詢問為什么不告訴她真實的病情,為什么說話不算話,為什么……像是著魔一般,不停的重復,看的安盎很心疼。
忍不住走上前,摟住安盛的肩膀,沒有想到真的碰觸到了,安盎很欣喜,但安盛沒有任何的反應,根本不在意外界的事情,沉浸自己的情緒中。
“盛盛,抬頭看看,好不好?”安盎把住安盛肩膀,試圖想要喚醒她。“我是姐姐,我在這,你看看我。”
安盛沒有反應,依舊重復著那些問題,目光中沒有光亮,沒有任何的感知。
“盛盛,不要這樣,姐姐害怕。”安盎捧著安盛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對不起,對不起,盛盛,姐姐錯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還是沒有反應,安盎真的絕望了,盛盛該不會以后就這樣了吧。
“盛盛,姐姐錯了,不應該答應你陪你卻食言,留下你一個人,沒有人說話。姐姐真的錯了。”安盎眼前已被淚幕掩蓋,看不清安盛的表情,沒有發現安盛的眼睛有光在流動。
“不應該自以為的對你好,不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你,讓你一下子面臨殘酷的事實,對不起,你理理我,好不好?”安盎在繼續說,將安盛抱在懷里,沒有注意到安盛回抱的動作。
“姐姐,真的是你嗎?”安盛的聲音被悶在懷里,“我好想你,姐姐。”
“安盛,真的是你說話。”安盎聽到安盛的聲音,松開懷抱,盯著安盛。“安盛,真好,真好。”
“姐姐,你不是……怎么會在這里?是我在做夢嗎?”安盛不理解現在的情況。“就算是夢也好,只要能見你就好。”
“說是夢,也不是夢。”安盎解釋。“你封閉了五感,這里是舒欣催眠構造的世界。”
“又是爸媽擅自的決定是不是,他們又想讓你沉睡是嗎?”安盛的態度變得很強硬。“這次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姐,你放心。”
“不是的,是我要求的。”安盎冷靜的說道,她知道安盛很在意當年的事情,不解開,安盛和爸媽之間會一直隔閡。“你很怪他們當年將我沉睡的行為,擅自替你做決定,沒有問過你的意見,是嗎?”
“姐,你要為他們說好話嗎?”安盛緊張的看著安盎。“姐,我是不會聽的。”
“你啊,孩子話。”安盎點點安盛的鼻子。“其實你知道他們是對的,你沒有辦法排解我走了的事實,就把爸媽當成假想敵,這樣你就可以原諒自己,對吧。”
安盛沉默無言,安盎繼續說:“我知道你會說,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有詢問過你意見,替你做了很多的決定,你認為那一次也是一樣。其實你不知道他們在選擇之前做了多少功課,從我這詢問了多少意見,想要給你驚喜,想要為你達成你想要的未來,這些他們不曾邀過功。就算是你這幾年不回家的行為,不肯跟他們好好談談的態度,爸媽又何嘗不傷心,他們對你可有一次苛責?安盛,不是小孩子了,要學會換位思考,如果你站在他們的立場,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我……”安盛猶豫的說,“姐,我知道了,我會回家看看爸媽的。”
“下面就是我們姐妹倆的事情了。”安盎故作輕松的說。“姐姐在這里鄭重對你說一句對不起。當年覺得高中的你還是一個孩子,就不顧你的感受,將你一個人留在大姨家,讓你承受了一些風言風語,對不起。你上大學后很懂事,知道出去兼職減輕家里的負擔,我不應該不正視你長大的事實,沒有將家里的情況告訴你,讓你心存幻想,對不起。我不應該為了家里,拼命的工作,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忽略了對你的承諾,也低估了這個承諾在你心底的重要性,不應該在生病后,還不告訴你真的病情,讓你對我的離去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姐姐,你不要說了,不是你的錯,你想要我開心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安盛聽不得姐姐說對不起,哭著撲進安盎的懷抱。“我沒有怪你,真的。”
“可是你在怪你自己,盛盛。”安盎摸著安盛的腦袋說。“你原諒姐姐,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我出事,是因為我自己不重視身體,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不要把全部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姐……”安盛哭著喊道,很久沒有人戳中內心了。“我明白了。可是我當時能……也許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傻丫頭,就算你當時知道,身體是我的,怎么樣還不是我說的算。”安盎自嘲道。“你不應該眼睛只顧著以前,也應該看看未來,要學會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姐姐什么意思?”安盛不明白的看著安盎。
“你那個男朋友。”安盎直接點明。“你出事后,他可是很著急的。”
“姐,你見過他,他怎么樣,受傷嚴重嗎?”安盛才想起來,碧璽好像是受傷了。
“這個你醒過來,自己看吧。”安盎的身影變得模糊,聲音也越來越空靈。“姐姐,走了。”
“姐!”一句大喊,安盛在現實中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