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貸款……可以嗎？”

　　從喉嚨里硬生生擠出這句話的那一刻，許小妖覺得臉頰瞬間泛起一片紅潮，火辣辣的，從臉一直燙到心底，她自己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貧困生，可還是硬著頭皮抱著最后的一絲僥幸，發出貸款上學的申請。

　　這亦是她遲遲無法來報到的真正原由，一路上她不停地查看手機賬戶余額，可數字始終都沒有突破300，這點錢還是她自己從一年的伙食費里擠牙縫擠出來的。她心里又羞又無奈，甚至有些恨起自己的母親，以前她逆來順受，只是因為一直以來都在懷疑自己并非母親所生，于她而言，她認定一切的遭遇僅僅因為自己不是親生的，甚至覺得相比妹妹云泥之別的不公待遇都是理所當然的，要怪就怪自己不是母親親生的，所以在家里的日常，她總是默默忍受的。

　　但自從她知道了真相后，便一味迫切得想要離開那個家，打心里覺得離得越遠越好。可終于可以遠走高飛來到這個距家5000公里的高校上學時，學費卻沒了著落。母親始終不肯給她打錢，她在火車上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為何要來到這世上活得如此這般毫無尊嚴……

　　“戶口本和貧困證明給我就可以辦助學貸款！”

　　藍框眼鏡聲音突然變得溫和，也許是面前陷入窘態的“貧困生”讓她心中泛起了憐憫的漣漪！

　　“……這兩樣東西……我……都沒有！”

　　許小妖怯怯得說！

　　“什么？都沒有？這樣肯定不行，你到底幾個意思呀？小姑娘！”

　　藍框眼鏡又激動了起來，將視線投向宋昱，

　　“她家長呢？沒有一同來嗎？”

　　宋昱和曉涵同時搖搖頭。

　　“那你們看怎么辦？我馬上要下班了。”

　　氣氛陷入尷尬，許小妖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了，她無法突破心理去給母親打電話索要錢財，父親是從不過問錢的，打了也沒用，都是母親說了算！

　　許小妖兩只胳膊如同灌鉛般沉重，緊貼在身體兩側，手心攥得緊緊的，瞬間捏出兩把汗，額頭也布滿了汗珠，她死死咬住下嘴唇，似乎在下什么決心似的，就算是一分鐘的難堪于她而言就好似經歷了半個世紀一般痛苦……

　　煎熬了“半個世紀“，許小妖的臉仍舊燙得要死，她恨不得時間極速越進，直接跳轉到下個階段，可淚水忽的涌滿眼眶，她太不知所措了以至于短短數秒將嘴唇咬出一道血痕。山窮水盡了，她心里太清楚不過了，這最后的饒幸也變成了奢望和泡影。

　　她心里即使有千般不甘，萬般不愿，此刻也只能放棄了。

　　“……對不起，我沒錢上學。”

　　許小妖的聲音細小而微弱，似乎像從狹小的嗓門縫隙里竄出來的，咬字也含糊。

　　“沒錢？……”藍框眼鏡聽力過人，但還是怔了怔，前半句聲音很大，后半句突然哽住了，她瞪大眼睛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狼狽不堪，確實有些可憐，但現實總是有些殘酷，她也不是搞慈善的，沒法報以同情心來解決這樣的問題。

　　見過的貧困生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但她這樣的，拿不出貧困證明的到是頭一遭。籃筐眼鏡久經收費沙場，不是初來乍到的小會計，經驗豐富，見怪不怪，很快收起情緒，然后說道：

　　“要是沒錢的話，這個確實沒法報到，小姑娘！”

　　說完話，籃筐眼鏡盯著許小妖看，仿佛只要盯緊了，她就能變出錢來！許小妖心里煎熬極了，難堪對她來說如同家常便飯，但還是覺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許小妖低著頭強忍了片刻，突然蹲到地上，將行李箱蓋子輕輕扣上，她的自尊已蕩然無存，她不敢抬頭觸及任何人的目光，她很害怕看到別人同情、可憐、甚至鄙夷的眼神，雖然她看過太多了但還是不愿忍受那些種種眼神對她心靈的灼傷，她覺的那些種種是對她靈魂的凌辱，她甚至厭惡別人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已經到了恨的地步。

　　又突然，她猛得站了起來，擰過頭拉起行李箱就要往外沖，一滴眼淚從她的左眼眸子中飛了出來，掉在她的右腳鞋面上……

　　“唉唉唉！你的通知書！”

　　她這一出搞得人措不及防，藍框眼鏡都被驚著了，看她要走急忙喊住她，迅速把之前交付的報到資料一股腦從柜臺另一側推了出來，好像怕燙手似的。

　　許小妖腦子還是清楚的，聽到呼喚聲立刻剎住腳步，立馬轉回來伸手去夠……

　　“等一下……”

　　有人壓住她的手，是的，沒錯，是宋昱的手放在了她拿資料的手背上，許小妖看來是完全被羞愧誅了心，盡然沒有敏感得掙脫，只是無力地頓了頓，頭也不敢抬，她太難過了，害怕自己失了分寸，會軟弱的淚崩或是嗷嗷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