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五年。
劉邦與項羽宣戰，自西東出。
大將軍韓信領：兵從齊地而下，自東向西夾擊項羽。
彭越自梁地南下，切斷彭城與楚舊都壽春的聯系，圍困彭城。
英布自淮北東北上，勸服西楚大將軍周殷，由后而北上，直擊項羽本部。
由此，五路大軍，共六十萬之眾，合圍項羽。
項羽領不足十萬楚軍后撤垓下，彭城失守。
······
大風吹起，卷起落葉黃草。
抓著長戟，烏騅上的項羽看著那中軍里的劉邦，手上攥緊，無言地看著。
漢軍已經擂起戰鼓，旗幟上的“漢”字隨風扯動。
“行陣！”
韓信高喝一聲，高擂將軍鼓。
由于漢軍軍陣不同，韓信只得分而列之。
以齊地漢軍為主陣，其余分列三軍，分別由英布，樊噲領軍左右，曹參，周勃領后軍，至于彭越的萬余人，至于軍外，以補缺口。
樊噲握緊手上的佩劍，緊緊領軍跟在韓信主陣的旁側，望著楚軍。
“殺！”
漢軍慢慢突進，向著那楚軍，殺去。
“全軍有！”
項羽望著余剩的楚陣，再看著漢陣數不清的人，怒目而視。
“隨我破敵。”
而后，烏騅高鳴一聲，如箭矢一般沖向漢陣。
長戟一刮，必有血光。
項羽越來越快，手上的長戟如奪命的鐮刀，輕輕一抬，一條血絲從空中滑落，濺在項羽臉上。
此時的項羽宛如殺神一般，身上皆是鮮血。
胸膛的滾血激蕩，不禁放聲一吼。
“殺！”
畢竟是楚軍的精銳之師，韓信軍陣的三十萬人氣勢早被楚軍壓住，那楚軍的吼聲，便是戰馬都給驚了一頓。
緩緩地，漢軍倚著軍陣向后撤開，讓得楚軍落入陣中。
而后，漢軍側軍插入。
項羽抬頭，迎著英布的視線，冷笑一聲，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來。
英布低下頭，高喝一聲。
“殺！”
接著，樊噲和英布兩軍與楚軍相撞，見勢，韓信擂鼓作氣，領著漢軍三面夾擊楚軍。
楚軍雖勇猛，但三面受敵，哪還有往日的威風。
那殺聲喝退了天邊的云層，將天邊都殺成了紅色。
漸漸的，楚軍的軍陣已被殺破，一小團一小團的楚軍被漢軍圍住，以三倍之數將其分裂開來。
“將軍！退吧。”
近衛輕輕看著那斜陽映射住的項羽，輕聲道。
可項羽哪管，看著前面不敢與他直視的漢卒，狂笑一聲。
“叫天下無丈夫！”
護衛著項羽的營軍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以五六倍的兵力圍困楚軍還不敢攻伐，何為大丈夫？
只是莫要忘了，咸陽分封時，漢軍不過十萬余眾不足，而項羽更有三十萬軍卒，傲視群雄。
“翁！”
長戟劃出，項羽縱著烏騅而出，將那圍陣劃開一個口子，楚軍紛紛沖陣。
漢劍劃破了空氣，將一個個楚將砍于馬下。
楚戟在空中飛舞，無人敢與之交鋒。
一番沖陣，漢軍死傷無數，楚軍死傷相藉。
大風吹過，將無數人的愁思吹亂。
不知為何，本來不該思鄉的場景，卻是耐不住心中蓬發的鄉愁，越是壓抑越是讓人出神。
十月新初，無數人懷著相思，永遠地睡去。
也不知何時，廝殺聲才慢慢地停了，項羽領著殘軍退守壁壘。
漢軍的軍陣也已被沖亂，已無再追擊的勢頭，只得緩緩將軍陣重收，慢慢圍住楚軍。
······
夜深涼。
一襲紅衣入了項羽營中。
虞姬歌舞，項羽舉杯痛飲，消得愁緒。
忽而，項羽紅著眼睛，無聲地飲著酒。
“大王。”
虞姬輕輕踮起腳尖，走近項羽，擁入項羽的懷抱。
懷中美人，可項羽已無往日賞美人心思，手環住虞姬，想要將其扶起。
只是手碰到虞姬腹中，感受到輕輕地鼓起，項羽不禁愣了一下，手愣愣放在空中，不知所措。
“孤，你，何時的事？”
聽著語無倫次的話語，虞姬微紅著臉，輕輕將臉埋在項羽的懷里，沒有出言。
項羽將大手放在虞姬的發梢里，嘆了口氣，作了一聲苦笑。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曲悲歌罷，項羽將虞姬扶起，肅聲道:“我已讓人備好小舟，待我襲漢營，你便領著烏騅跑，保住孤的孩子。”
從撤軍開始，項羽便早已為虞姬尋好退路，行軍之人死在陣上尚可，若是霸王之姬落入漢軍，豈不是讓世人笑話。
“大王！”
虞姬紅了眼睛，不舍地望著項羽，將身子貼著項羽，不肯讓他離去。
項羽想掙脫，又怕傷著虞姬，只得看著虞姬，笑道。
“聽話。”
虞姬還想說什么，只是，營帳外突然亂了起來。
不知多少人的哭聲聚在一起，哀怨惆悵。
虞姬愣住，項羽便是趁著將虞姬抱在一旁，而后起身，走出營帳外。
只聽營外四周，皆是楚歌，乃鄉音。
楚人的鄉愁再也抑制不住，眼中泛著紅光，隨著那歌聲，輕輕唱了起來。
而后，四周戰鼓高擂，夜風撕扯戰旗的聲音蕩漾在空中。
“人心皆背楚，天下已屬劉，韓信屯垓下，要斬霸王頭！”
漢軍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而楚軍早已無了戰意，呆坐在火堆旁，望著楚地的方向。
“將軍！”
近衛苦喪著臉走來。
“那韓信令人作楚歌，以致軍陣大亂，而漢軍趁勢攻來，恐不能敵。”
項羽望著呆坐在火堆前的楚軍，一陣恍惚。
終于，要敗了么？
“將軍，撤吧！”
項羽沒有回應。
“將軍，攜著夫人，撤吧！”
火光已將黑夜點亮，明如白晝。
項羽回過神來，看著身后的虞姬，笑了一聲。
“你們護住夫人，我來開路！”
一生戰事，永進無雙，只是如今，倒要做一只喪家之犬了么？
將虞姬抱在烏騅上，揉了揉烏騅額上的棕毛，輕聲喚了句。
而后，接過近衛牽來的馬，一身白銀鐵裝，抓著手中的長戟。
“隨我，沖陣！”
八百余人緊緊將虞姬護在中陣，跟著那白甲，從漢軍圍陣中沖出。
長夜無歌，一點白光閃過，項羽趁夜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