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薇卻并未回頭,只是皺著眉頭,盯著自己的通緝畫像,怏怏道:“他們竟然給我畫了顆滴淚痣!人家哪里有痣的么?”
“痣?咳!”蕭逸竹嘆口氣,身形卻松懈了下來,不由嗔道:“一副畫像,大驚小怪的。”
“你覺得沒什么?”唐薇撅了嘴:“可我接受不了!畫像的把我畫成這個樣子,會讓別人以為我就長這個樣子,長了滴淚痣,就會讓別人以為我是個不吉利的女子,這還不嚴重嗎?”
可我真沒覺得有多嚴重?。?p> 雖然心中不屑,蕭逸竹面上還是笑笑,給唐薇正正了斗笠,道:“第一,這畫像是通緝畫像,畫的越不像對于我們行路才越方便;第二,相信我,沒有人會去關心一個素昧平生之人的臉上有沒有痣;第三,這是最重要的一點,”蕭逸竹故意停頓了一下,好像賣關子,看唐薇聽得認真的樣子,才繼續道:“第三,你仔細看,這不是畫上去的痣,只是雨水沖刷下來的墨跡,恰好滴落在那里而已?!?p> 唐薇將信將疑地看看蕭逸竹,又仔細看看畫像,這時看起來似乎的確是點墨跡而已。她才仰起臉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看錯了?!?p> 蕭逸竹笑著搖搖頭,轉回身,將墻上的布告撕了下來,在手中扯成了碎片扔在路邊的排水溝渠之中,看落雨與流水慢慢將紙屑帶走不見,才對唐薇道:“走吧?!?p> 一直落雨的黃昏,天色已暗的像是中夜。街兩邊店鋪雖多,但天氣不好,大多已閉門謝客。只有不多的幾家酒肆和客棧還沒關門,橘黃且溫暖的燈光間或從半開的門里或薄薄的窗紙內,伴著細碎的人聲笑語,悄悄流淌出來,讓空空的街道平添幾分孤清寂寞,更襯的獨獨還徘徊街頭的兩人宛若孤魂一般。
蕭逸竹與唐薇對視一眼,他略抱歉意道:“咱們還是不能住店。一則怕露了行藏,二則,二則,我真是囊中羞澀啊?!?p> “沒關系的,逸竹,不住店也不打緊。”唐薇善解人意,忙擺擺手,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明明手頭不寬裕,為何還要給那位孫老先生錢呢?他明明就是訛人嘛。”
“誰都不容易,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他那么大年紀,說起來也曾在江湖風光過的,老了老了卻落得如此地步,我,實在不忍心?!笔捯葜竦?。
唐薇張嘴剛要說些什么,腳下卻被什么絆住,一個踉蹌,身體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驚慌之下,不由“啊”的叫出聲來。
蕭逸竹卻早在唐薇驚叫出聲之前便做出了反應。他只略略向唐薇身前多跨了半步,讓向前傾倒的唐薇恰巧落在了自己懷中。
編織蓑衣的蓑草談不上柔軟溫和,尤其是被雨打濕以后,更多了幾分堅硬的冰冷。唐薇撲倒在蕭逸竹的懷中,手之所觸,只是他身上披的濕冷蓑衣。然而,在他強壯而有力的臂彎里,似乎隔絕出了一方安穩的靜謐之所,所有的聲響,寒冷,苦雨,憂心,在這方寬闊的庇護所里,全都消失不見了。
天太暗了,沒有人能看得清蕭逸竹臉上有何情緒的變化。他只是穩穩地扶住了唐薇,看她站穩了,便登時松了手,關切道:“沒事兒吧?”
唐薇用冰涼的小手捂捂臉,燥動不已的心跳方安定了下來。她使勁兒搖搖頭,往地下張望著:“好像是什么棍子絆的我……啊!”
借著身后一家酒肆窗子透出的燭火之光,蕭逸竹順著唐薇的目光向地上看去,卻見墻根下半躺半靠著一個人。這人穿得破破爛爛,身邊放著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看樣子像是個討飯的。他眼睛閉著,身上已經被雨淋得精濕,攤開的雙腿直挺挺的,難怪唐薇還以為是棍子什么的絆了她一跤。蕭逸竹忙蹲下探了探這乞丐的鼻息,雖然還有,卻是十分微弱,怪不得之前連蕭逸竹也沒覺出有人在此呢。
蕭逸竹不敢怠慢,趕緊又是掐人中,又是順胸口,忙活了好半天,那乞丐才“噫”的長出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幽幽道:“餓——呀……”
“原來是餓昏的!”知道原因,就好辦多了。蕭逸竹從腰間的干糧袋里掏出一塊窩頭,就要塞到乞丐嘴里。
“慢著!”唐薇卻從蕭逸竹手里奪下了窩頭,道:“這么硬的窩頭,他一個久餓之人,別說沒力氣咬,就算能咬動,吃下去也會噎死的?!彼檬謴母C頭上掰下一塊,又捻成細細的碎末,一點點抹到乞丐嘴巴上。
乞丐早聞到窩頭味道,此刻送到嘴邊,登時伸出舌頭,和著雨水舔的干干凈凈。吃了幾口窩頭末兒,乞丐似乎恢復了些精神,他張開眼睛,看見面前二人,似乎愣了一愣,但并未多言,只一把搶過唐薇手中的窩頭,貪婪地往口中塞去,前一口還沒嚼爛,后一口就已經頂了進來,直噎的他翻白眼。
蕭逸竹拍拍乞丐的后背,又從干糧袋里摸出一塊窩頭,放到乞丐手中,笑道:“慢點吃,別著急?!?p> 那乞丐狼吞虎咽地嚼了一個窩頭,手中這個卻沒再吃,小心貼身兒藏了,又斜著眼上下打量了蕭逸竹和唐薇兩眼,方拿起地上的破碗,就要扶著墻站起來。蕭逸竹伸出胳膊要扶他一扶,卻被這人用力推開,惡狠狠的眼神掃過,似乎頗不滿有人碰他。
乞丐扶著墻站起身,對著蕭逸竹和唐薇躬了一躬,道:“感謝二位救命之恩,不過,我就是個臭要飯的,除了說聲謝謝,也沒啥能報答你們的?!?p> 唐薇忙道:“不用謝的,你人沒事兒就好?!?p> 乞丐抬抬眼皮,“哼”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竟這樣頭也不回地沿著街走了。
“這就走了?”蕭逸竹撓撓后腦勺,道:“頭一回見到譜兒這樣大的乞丐。”
“要我說,你就不該多管閑事救他?!币粋€懶洋洋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
“雖有雨聲做遮掩,但能近身到蕭某二十步之內才被發現,此等輕功也算練到家了,”蕭逸竹卻好像并不驚慌,慢慢轉了身,看著對面墻上斜倚著的年輕人,道:“你也是盜門的人吧?”

吃碗大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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