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力耗盡,體力瀕臨枯竭。沒有食物,沒有飲水,無法休息。
拉菲癱軟在地,虛弱的身體幾乎連言語的力氣都喪失了。她朦朧的視線中,阿巴登巨大的頭顱顯得模糊一片,同伴們驚慌的聲音在無限遙遠的天際回響。
“上古魔獸阿巴登……”
洛一凡抬頭望著蠻荒古獸巨大的軀體,口中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他的六足宛如蜘蛛一般彎折,最大展開距離估計在百米之上。足尖生長著細長而尖銳的勾爪,恐怕再堅硬的鋼鐵也撐不過它輕輕一刺。如果洛一凡沒有猜錯,遺跡中那些死者的天靈蓋就是被這樣捅穿的。
被六足托起的身軀則像是蜘蛛和螞蟻軀干的結合,三節的長度與粗細各不相同。最前節看起來有如人類的胸腹,肌肉虬結;而最長最粗的尾段更像蝗蟲的腹部,十數個體節伴隨著阿巴登的動作顫抖著。
他沒有毛發和翅膀,身體外側仿佛包裹著一層漆黑的鎧甲。
細長分節的脖頸上,連接著螳螂的三角頭顱,成千上百對復眼分散在三角兩邊,復眼中又包含著無數的小眼。若是密集恐懼癥患者,只怕跟他對視一下就會當場心臟停跳了。
他的兩支上臂從軀干的前節延伸出來,左邊是鋒利的鋸齒狀長刀,右邊則像是螃蟹的巨螯。
這家伙……簡直就像是將各種昆蟲不分種類地集合在一起誕生的生化怪物。洛一凡覺得自己的認知極限正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
高度約五十米,如果將所有肢體都伸展開來的話,也許足有兩百米吧。
單是被對方這樣盯著,他就覺得自己快要昏死過去。什么樣的神器能夠對付這樣的怪物?奧特眼鏡嗎?
“喂。”
勞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她的眼神在偷瞄身后巖石上的某個位置。洛一凡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此前光線昏暗時無法發現,現在整個洞窟都被照得宛如白晝的平原,他的視線精準鎖定了那巖壁上的“異物”。
山洞?不,是人造的通道!
巖壁上紛亂地鋪灑著許多物件的碎片,其中有些看起來相當眼熟。破損的萬用儀底朝天被夾在兩塊巖石的中間。
“那里是上層遺跡沒有坍塌的部分……”勞拉輕聲耳語,“從距離上來看,應該是我們進來后經過的第一段走廊。從那里離開的話,肯定可以沿原路返回到地面上!”
洛一凡無聲地點頭。勞拉又撞了羅曼和克勞德各一下,幾人相互交換著眼神。
“孩子們,別走神。”
阿巴登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卻依然充滿著溫情。也許他沒有看到幾人的小動作,也或許是看到了,可并不在乎。
“我可以讓你們沉睡,但我依然希望我們可以在清醒的狀態下達成共識。以你們的力量是無法反抗我的,你們也該清楚這一點。有用的合作和徒勞的抗爭,你們是時候做出決定了。”
“分頭跑!”勞拉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只要有一個人能到達那里,就是我們的勝利!”
“拉菲……”
克勞德不甘心地咕噥一聲。拉菲卻緊閉雙眼,沒有去面對他的目光。
她的嘴角上勾,輕聲細語落在了眾人耳中。
“各位……拜托了。”
“跑!”
勞拉一聲令下,四人從拉菲身邊散開,各顧各的朝向那巖壁上的小洞攀爬過去。阿巴登只需用他鋸子般的左肢橫掃一下便能將四人全部攔腰砍斷,但他只是苦笑著說道:
“孩子們,何必呢?明明結果都已經顯而易見,你們還不愿放棄嗎?呵呵,雖說我也很欣賞這種天真和固執,但是……”
在拉菲的驚呼聲中,阿巴登用巨大的鉗子夾起她柔弱的身體。
“混賬!”克勞德停住腳步,目眥盡裂,“放開她!不然我——”
“別激動,別激動。”阿巴登柔聲說道,“我不會傷害她的。”
他將拉菲擱在一處巖石上,張口吐出一團粘稠的白色污物,那污濁的液體迎風凝結,變作一張巨網將拉菲的身體牢牢黏在了石壁上。
“委屈你了,拉菲小姐。請原諒我的失禮,我認為即便在這種狀態下,你對我的威脅度仍然是所有人中最高的。我可不敢把一個能夠解讀出神器咒文的人放著不管。”
阿巴登如此說道,語氣中的抱歉之意不似作偽。
“當看到你掏出那三枚青銅環的時候,我確實嚇了一跳。所幸經由翻譯的咒文無法觸發它的力量。文字的演變理應是一種進化,但卻因此而妨害了后人,若是靈歌那家伙知曉,恐怕也只有無言苦笑了吧。”
“你……”拉菲的身體被白色的蛛網緊縛,她喘息著問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只是讀取一點記憶而已。”阿巴登“咔咔”活動著他的巨螯,“凡我接觸到的生物,我都可以獲取到他們的思想……看來你也經歷過許多事情,卻并未因此失去對人類的信心。這很不錯,拉菲小姐,你的這份純潔令我迷戀至極。你真的不愿意成為我的伴侶嗎?”
拉菲沒有再回應他。于是阿巴登呵呵一笑,轉向正在巖壁上拼命攀登的四人。
“克勞德先生,請不要反抗,我怕會傷到你。”
原本看到拉菲無事,克勞德便咬牙繼續向目標進發。他的體力是所有人中最強的,即便慢了一步,也很快追趕上來,比勞拉等人的攀爬速度要快得多。但聽到這句話,他條件反射般向后回過頭去——
“呃!”
蟹鉗毫不費力地將他的身體從巖壁上拔下,就像是孩子們小時候捉天牛和蟬一樣。克勞德全身都被那鉗子緊緊夾住,動彈不得。但阿巴登又小心控制著力道,讓他不至于感到疼痛。他的臉因憤怒和難堪而漲得通紅。
又是一團黏糊的物質噴出,克勞德以標準的立正姿勢被貼在了拉菲身旁。
“那么,下一個被抓到的孩子是誰呢?”
洛一凡正用盡渾身解數向上攀爬。他以前為了構思一個新的魔術方案,確實參加過一個攀巖訓練班,但也不過練習了半個多月而已。要讓他在幾分鐘內不借助任何工具爬到那么高的地方,難度可不只是一點半點。
聽到這句話,他也如克勞德一般回頭。當看到那張開的巨鉗朝向自己襲來的時候,他頭腦一熱,直接從剛才爬上來的地方跳了下去。
原本他是想要跳到下面那塊巖石上,這樣一低頭就剛好可以躲過阿巴登的突襲。但并非每個人都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完美實現頭腦決定的動作,洛一凡的腳底在石塊上一滑,整個人下落了兩米多才重重地摔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散了架。
“庫洛先生!”阿巴登的聲音帶上了些許責備,“我說過不要亂動,你會害自己受傷的!”
“那還真是謝謝關心了……”
洛一凡揉著自己疼痛的后背翻過身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也許是擔心他再做出什么危險動作,阿巴登暫且轉移了目標,將鉗子伸向稍有些落后的羅曼。羅曼“哎哎”大叫著抗議:“你別過來哈!我也會跳的!我真會跳的你信不信!我跳了啊!我這就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必是早看出羅曼是個光打雷不下雨的慫包,阿巴登毫不在意夾住他,張口一吐,就把這苦瓜臉的家伙黏在了克勞德身邊。
“那么,勞拉小姐?”
此時的勞拉距離巖壁上斷裂的走廊入口只余下兩米,她沒有理會阿巴登的話語,更加奮力地向上沖刺著。她的手已經觸碰到了走廊地板的斷口,雙手用力引體向上,這便讓身體爬進了通道。
“讓你在感受到希望之后又落入絕望之中,對此我感到相當抱歉,勞拉小姐。”
阿巴登當然不會容許勞拉離開。他的巨鉗如電一般刺出,抓住勞拉的雙腳把她從走廊里拽了出來。勞拉發狂地吼叫著,抓起身旁的一塊石頭拼命砸向鉗殼,但并沒有半點用處。阿巴登堅硬的外殼上甚至連一丁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勞拉直到被黏在巖壁上,還保持著高舉石塊的姿勢。她的眼神一片死灰。
“唔,那么……”阿巴登滿意地望著自己的杰作,三角腦袋帶著所有的目光望向洛一凡那邊,“庫洛先生,你還不愿放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