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隨著小黃門一路行至壽康宮外。“侯爺稍等,奴才先進去通報。”說著揚了揚手里的拂塵快步先一步進殿。
“有勞公公了。”建承侯微微頜首,客客氣氣道。宮里面的人都是人精,更別提是能近身伺候皇上的,沈茂青世家子弟出身,再不用教這點人情世故倒是門清兒。
沒等沈知嵐繼續神游,二人就被帶進了正殿。待二人行罷禮,便聽得一個年長卻威重的聲音響起:
“沈卿近來可好啊。”
沈知嵐才聽皇上在大慶殿說話,這會兒再聽他聲音只覺著比方才更慈祥了些,一時也不那么緊張了。
熙元帝見跪在案前的小姑娘一雙大眼睛靈氣逼人,又止不住地打量四周,不免好笑,他一向不怎么召見官員內室,統共不過幾次底下的人無不戰戰兢兢地,倒是這丫頭不懼天威,有點意思。
“你瞧什么呢?”沈知嵐本來就沒怎么睡,也就馬車補了會覺,方才在的禮儀又無聊至極,這會兒腦子已經是待機模式了,忽然被cue下意識地答道:“沒瞧什么啊。”
沈茂青一個哆嗦,連忙告罪:“小兒無狀,第一次面見皇上不知禮數,還請皇上莫要怪罪。”
沈知嵐這才反應過來,不過見她爹一幅唯唯諾諾的模樣,撇了撇嘴跟著一起磕了個頭。
“沈卿多慮了,朕瞧著你這女兒倒是機靈,不過隨口一問,不妨事的。”熙元帝也沒漏了沈知嵐方才磕頭時不情愿的模樣。繼續道:“昨兒個貴妃來回話,說是很喜歡你女兒,還特意撥了春嬤嬤進府教養。”
沈茂青聽出來這是在點他,愈發恭敬道:“皇恩浩蕩,蒙娘娘垂憐,臣這女兒也是近幾年被慣得嬌氣了些,又不懂禮數,貴妃娘娘開恩才又著了宮內的教養嬤嬤出來管教一番。也不枉皇上娘娘這般厚愛了。”
熙元帝瞧著沈知嵐頭上戴的發簪很是眼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只是口氣明顯冷了幾分:“沈卿也不要過于謙卑了,既然是朕親封的縣主,也必有她的長處。”
這話說得極不講理,皇上從來沒見過她,稀里糊涂帝封了自己一個縣主,她老爹千恩萬謝地領了旨還上下打點請了人教她學規矩,到了皇上這兒不冷不熱地還奚落了起來。
沈知嵐聽得一陣頭疼,破案了,趙軫的中二性子就是遺傳。
“儀恩可是有話要說?”熙元帝說不上來怎么回事,見到這丫頭頗有些失禮的情狀,竟覺得她比建承侯要順眼得多,哪怕她頭上插的是熙元帝已故老娘的發簪。
“啊?”這。。。沈知嵐暗叫一聲倒霉,早知道剛才就不說他的壞話了。
“臣女的確有話要說。”沈知嵐清脆的嗓音一出,熙元帝挑眉:“哦?你且說。”
“今日是正月初一,臣女在家苦思一夜想著今日面圣,若得了機會定時要向皇上稟告的。”說著又磕了個頭。
熙元帝一愣,見她如此慎重,并不接話只瞇眼大量,只聽得少女娓娓道來的卻是:
“臣女夜觀天象,發覺今年竟是個了不起的好兆頭,正所謂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九州道路無豺虎,遠行不勞吉日出。齊紈魯鎬車班班,男更女桑不相失。公眾圣人奏云門,天下朋友皆膠漆。百余年間未災變,叔孫禮樂孝何律。此乃太平盛世之景啊!”
熙元帝:......
他萬萬沒有想到,沈知嵐會這般歌頌自己,雖辯不明真心假意,可這好聽話聽起來卻是萬分暢快。忍不住哈哈大笑:“沈卿啊沈卿,你還說沒好好教女兒,朕看著你倒是養出了個極好的孩子。”
沈茂青一直在朝中屬于邊緣人物,突然被換上看重得了賞賜不說,連帶著今日也是第一遭在熙元帝面前得臉,一時間竟不知是驚是喜了。
就連章德祥也多看了她一眼,怪道人都傳沈小霸王的威名,倒是個膽子大的,天子面前竟這般大方坦蕩地拍馬屁。。
熙元帝笑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二郎同太子是一般大的歲數,如今太子這里雖為親成,卻也早早地定了吳尚書家的了,今年春天就要辦的了。朕年前給你們賜了婚,二郎的日子雖然越不過東宮,卻也要抓緊著些了。朕瞧著端午是個好日子,欽天監也看了不錯,不知沈卿這里可有異議啊。”
沈茂青哪敢說不,連忙又是謝恩又是磕頭的,熙元帝原本的確不怎么待見他,今兒見他帶了沈知嵐來也難得開懷,只又封了一會賞便讓他們父女跪安了。
“你看著沈家這丫頭如何?”熙元帝抿了口茶問道。
“奴才哪敢對儀恩縣主評頭論足的。”章德祥一貫地偷奸耍滑。
“讓你說你便說。”熙元帝不耐煩道。
章德祥也不敢再裝,諂媚道:“奴才瞧著也是個知禮的小姐,同二殿下極為般配呢。”
“同二郎般配?”熙元帝回想起若干次自己被趙軫惹怒的情形,又想起方才殿內的少女。
般配
嗎?
“皇上您想啊,二殿下如今少年心氣,行事難免莽撞,往后有儀恩縣主在旁時常照顧著,正是最好不過了。”章德祥繼續賣乖。
倒也是,老二這么個擰巴性子,若是有這么個心直口快的枕邊人伺候著,沒準兒真能轉了性了。章德祥見熙元帝若有所思,又說道:“況且,皇上您之前也不聽過沈家小姐,還是二殿下提醒,您才想起來賜婚一事的。”
熙元帝經他這一提醒,果然想起之前的確是趙軫自己才賜了婚,便也放下心來,橫豎這媳婦兒也是他自己選的,便是今后有了不是,也只叫他自己忍著罷。
御街上,趙軫一身狐皮大氅,神姿豐潤,天然一段風韻翩翩立于馬旁,惹得不少出宮的貴女偷偷觀賞,暗自羨慕沈家那位好運道,竟得了這般神仙夫婿。
建承侯父女被皇爺單獨召見他是知道的,只是便殿里歇著的都是朝廷命官,他是與東宮一母同胞的皇子,既未入政,和臣子們保持些距離是必要的,只是便殿的廂房總共就5間,里面都歇滿了人,他只得站在宮門口吹著冷風等自己的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