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熊曼文和張彧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一起出現在餐廳里,邵北檸沒想到熊曼文的律師竟然是張彧幫她介紹的。
走到訴訟離婚這一步,是熊曼文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做下的決定。
張彧告訴熊曼文說周律師在離婚訴訟這方面還是比較有權威的,讓她放心。
邵北檸平時沉默寡言習慣了,加上有陌生人在,禮貌打完招呼后就悶頭吃飯。
餐廳里有音樂響起,熟悉的旋律響在耳畔,側耳細聽了一下,是楊千嬅的-----愛人。
如早知道夏季不再來
斜陽垂下了薔薇仍是會開
........
“楊千嬅的愛人”張彧忽然開口道。
“你也喜歡這歌?”邵北檸問。
張彧不置可否。
“初中有段時間特別流行。”張彧不咸不淡道,“這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歌才對,你也喜歡?”
“你那個年代?”邵北檸被逗笑了,“我們不過只有五歲年齡差而已。”
張彧笑了一下。
“都說三歲一個代溝,我這是一個半啊。”他打趣道。
邵北檸繼續夾著菜,慢慢說道:“這么說的話我就理解周姨了。”
張彧聳了聳肩,啞然失笑。
“別光吃青菜,吃點這個。”言語間,他夾了魚放到她的碟子里,“葷素搭配才健康。”
邵北檸夾起一小塊魚放進嘴里,“你總這么關照我,會讓我有種回到冶城的感覺。”
張彧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默了一秒,他笑笑說偶爾換換口味挺好的,別多想。
熊曼文只顧跟律師交流細節了,邵北檸把盛好的湯遞給她安慰說慢慢來,別著急上火。
吃完飯,熊曼文跟著律師去了事務所,張彧送邵北檸回醫院公寓。
張彧穩穩地打著方向盤,邵北檸安靜的坐在后座。
“后天有安排嗎?”張彧忽然開口。
邵北檸轉身看著他,眼睛里清澈平靜,張彧瞬間打消了哽在喉間的那些話。
“有事嗎?”她看著他問。
張彧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說:“能幫我參考些家具嗎,房子已經裝修好擱置很久了。”
邵北檸沖他淡淡一笑搖頭道:“這些我不懂,你找夏琳她肯定能幫你。”
張彧垂眸沒再說話,她的淡漠再次讓他不知所措。
到了公寓下,邵北檸請他上去坐坐,張彧說:“一會還有個約,就不上去了,你好好休息。”
邵北檸卻理解成另外一個意思了,她邊開車門邊帶著笑意說:“怎么?被周姨安排和夏琳的約會行程還挺緊密?”
張彧沒有解釋,只是說:“我確實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邵北檸表示同情的安慰道,“那你只能以實際行動安撫周姨和張叔了。”
張彧沒在多說什么。
邵北檸簡單跟張彧道了別就往里走了。
夾道里的風呼呼的吹到衣服的領子里,刀割一般疼。
洗了澡,給爺爺奶奶掛了個電話,聊了幾句就睡下了。
翌日,上班的時候,接種室外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為了提前拿上號,這些人不知等了多久。
邵北檸正在給一個孩子注射乙肝疫苗,小孩子怕疼一直哭鬧不止,這種情況在接種室里再常見不過,孩子父母配合的按著他的小胳膊,針頭剛扎進去,孩子哇哇哭的更甚,這時進來一個小護士,面露難色:“邵醫生,接種完這個孩子,你先別叫下一個號,有個患者被貓抓傷了,先給他注射疫苗吧。”
邵北檸帶著口罩,看不到她的表情,雯雯有些忐忑,她比邵北檸早一個月來的平城一院,對這些醫生都不是很熟,只是知道科室新來的這個醫師平日里總是不茍言笑,原則性極強。
邵北檸很專注的推完疫苗,拔出針頭按上藥棉,看都沒看一眼她,語氣也是淡淡的,“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讓他下午早點過來吧。”
那對小夫妻帶著孩子起身準備離開,邵北檸突然開口道:“觀察室等上半個小時后在離開。”話音落下,雯雯俯身低頭在她耳邊嘟囔了幾句,邵北檸哼笑一聲,“讓他等下一個吧。”
章旭堯看著傅東宇那只被貓咬傷的胳膊,搖頭嘆氣說:“我要是不過去,你還不準備來打針了。”
傅東宇皺著眉頭道一句:“死不了。”
章旭堯無奈,長長嘆一口氣,往接種室里走,嘴里還嘀咕著:這個老李辦事不行啊,怎么還不到我們。
接種室里面有三個門,另外兩個都是關著的,只有接種室2號是開著的,章旭堯直接進了門,四下張望,一眼就看到坐在電腦前的醫生。
“醫生,請問下一個還要多久。”他問
邵北檸戴著口罩,聞聲扭頭看過去,視線和他相對,她開口道:“進來吧。”
章旭堯和傅東宇拿著接種卡進來的時候,邵北檸正在看電腦傳來的信息,還沒有從他名字的信息中緩過神來,就聽見一道低沉的嗓音,“被貓抓傷了。”
在過去61320個小時的距離外,再次看見這個名字聽見那道熟悉的嗓音,邵北檸的手都是顫抖的。
章旭堯看著眼前的女人,一動不動的盯著傅東宇的胳膊,皺了皺眉頭道:“醫生,有什么問題嗎?”
邵北檸回過神,摘下了口罩,面前高大挺拔的身軀瞬間僵硬。
這些年很少情緒外露的男人,這一刻臉上意外的表情,顯露無遺。
傅東宇身體繃得僵直,一旁的章旭堯也怔住了,沒動也沒說話。
如果都只是初次相遇,那么眼前的這一幕就不顯得如此的猝不及防。
邵北檸起身看向傅東宇,發現他也在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撞在半空中,邵北檸細細的打量他的神情,卻找不到一絲起伏,他很平靜。
傅東宇先收回視線,轉過身看一眼章旭堯,垂眸道:“回去。”
章旭堯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先打針。”
邵北檸轉身拿出注射劑徑直開口道:“左胳膊。”
章旭堯把傅東宇按到椅子上,他出去等在門外,手心里竟然出了汗。
傅東宇的身體一直都是緊繃的,邵北檸輕輕拍在他露出的胳膊上,說了句:“放松。”
邵北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注射完那支疫苗的。
傅東宇不動聲色地扣上襯衫的扣子,起身準備離開,卻見她擋在面前。他將手里的藥棉扔掉,目不斜視大步繞過她,形同陌路。
邵北檸快走一步擋在門口手一拉門被鎖上了,她站在他面前,注視著他,臉色慘白,目光筆直坦蕩。
傅東宇沒有說話等著她開口,沉默半響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抬手去拉門鎖,隔著她的身影怎么也抓不到門的把手,他有些憤怒的攥緊拳頭壓抑著想要砸門的沖動,視線再次落到她身上的時候,邵北檸仍然一動不動的堵著門。
七年時間,時光磨去了他稚嫩的棱角,卻依舊待人溫柔似水,眉眼被磨礪的更加清晰鋒利。
傅東宇盯著她看了一會,忽然客氣的冷笑道:“有事嗎?”波瀾不興的語調,仿佛真的沒有什么,冷漠、疏離如同路人。
都在情理之中,可是心里還是落寞的不像話。
傅東宇保持著客氣的姿態,等著她的回答。
邵北檸愣了一下,找著聲音回答道:“沒事。”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傅東宇看在眼里,裝作視而不見,他客氣的對邵北檸說了再見,拉開她,開門疾步離去。
邵北檸呆呆地站了一會,突然跟他碰面對她來說有些突然,站了許久,也沒能醞釀出一句完整的話。
那天才得知,他也回到了平城。
那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現在又做了什么工作?
已經......結過婚了嗎?
手機在這時震了一下,是熊曼文電話。
緩緩舒了口氣,力竭聲音平穩,按下接聽鍵。
出了醫院章旭堯就離開了,傅東宇心煩意亂的開著車,終于一個急剎,車子停在路邊,點了一根煙,吐出的煙圈緩緩向上,硬朗的臉龐隱在薄薄的煙霧里。
接下來的幾日傅東宇都在平城的郊區忙著,工地上的事情很多,已經熬了兩個通宵了。回到家洗完澡就睡下了。
翌日七點不到助理小飛的電話打進來,傅東宇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眉心,再開口時已是另一番低沉渾厚的聲線。
平城這邊的子公司關于郊區城中村----上寨村拆遷未按時完成拆遷合同的簽訂,事務繁多,大學畢業后就一直在南城跟著父親的老友彭叔跑工程,這么些年積累的經驗大大小小也算豐富。
公司里彭文昊跑進跑出的忙活著,他是彭叔的小兒子,彭叔退下以后這些年的生意都是兩人合伙做的,是工作伙伴,也是好哥們。傅東宇坐在辦公室里翻看著剛被助理送進來一些關于城中村一些“釘子戶”提出的條件和補償金,突然一道熟悉的音樂響起:有一天你會知道,人生沒有我并不會不同...........是李宗盛的當愛已成往事。曾經不知在哪看過一句話,年少不懂李宗盛,聽懂已是不惑年。
傅東宇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彭文昊進門就看見椅子里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直接叫了助理小飛泡茶。
“胳膊記得去打針。”彭文昊瞟了一眼椅子里的男人,“醫生不是說要打三針?”
傅東宇慢慢睜開眼,沒什么表情。
彭文昊見他沒有要搭話的意思,又重復一遍,“怎么?還要我押你去不成。”
傅東宇沒說話,點了支煙。
前幾天遇見她純屬意外,那天被大蒙咬傷,傷口有些深,章旭堯說他在醫院認識的有熟人,去那里打針方便,沒想到會見著她。
“你倒是說句話。”彭文昊有些不耐煩了。
傅東宇淡淡瞥一眼窗外,她穿著白大褂坐在那里還挺像那回事,不像從前總是一副事不關己什么都無所謂的姿態。他淡淡收回視線,喝了口水,將煙頭緩緩地沉入水杯。
“我出去一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