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原因如何,慕沉楠有心取她性命,她也絕不能坐以待斃。
時至年關,臘月二十八,秋明下了第一場雪。
今年的雪下得特別大,整個皇宮都白茫茫一片,尚工局便是在這樣的場景里給北芷秋送來了合婚服。
屋里火盆烘烤,北芷秋在北后步云裳的監督下把所有的衣服都試了一遍,這是她第一次試制成的嫁衣,以往裴尚工要她試,都被她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了。
步云裳看不過去,便親自帶著尚工局的人來,屋里擠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
把所有的紅裝套在身上,別好鳳頭流蘇冠,插上珠釵,步云裳才滿意地看著她,細細打量,“咱們小芷長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裴尚工在一旁也是很高興,附和道:“是啊,長公主不僅樣貌好,才情更是絕佳,日后成婚,一定能幸福美滿。”
尚工局的手藝自然沒得說,廣袖合婚服每一針沒一線都有講究,質地也好,風頭冠更是精致絕美。
她本就身材高挑苗條,那一身合婚服穿上,竟比她平日里的淺色衣裙還要好看,襯得她瓷白的皮膚更為透亮。
嫵媚不失端莊;典雅不失韻味。
這場婚事,除了新郎,她都滿意,北芷秋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歡喜的樣子,“母后喜歡就好,兒臣也喜歡。”
到底是養了她多年的母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情愿。
步云裳拿來案上的紅木梳,從她如瀑的長發中捻起一撮,溫柔地向上盤著,目光溫柔至極。
“小芷,你是這西陸最尊貴的公主,你有天底下最高權力的父皇,你的夫婿,自然要天底下最強的人。你如今不明白,將來就會懂了。”
最尊貴的人配最強的人,北芷秋忽地一笑,揚起嘴角自嘲一聲,“母后說的,是慕沉楠嗎?”
他是強。
強到他即使要殺她,她找不到辦法對付!還得滿心歡喜嫁給他!
步云裳舉止端莊,饒是給她館發也帶著柔美,一雙眼就沒從她清秀的發絲離開過,只是溫婉地笑笑。
“是啊,慕沉楠是最強大的人,有他在秋明,你最尊貴的地位就無人能撼動,你才會永遠的做最尊貴的公主。”
北芷秋面色如常,廣袖里卻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好一會兒,才道:“好,我會乖乖聽話,做個好妻子。”
北芷秋透過銅鏡看步云裳,其實她很想回答一句,她真的不在乎尊貴與否,她不想去賭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地位。
可她如何聽不出來,步云裳是在教育她,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秋明都需要慕沉楠這樣的人,保秋明長治久安。
嫡長公主、庶出公主,只要是身在皇家,說到底,都是為皇家鞏固政權而活罷了。
步云裳的手很巧,沒多久功夫,長長的發絲就被館在后腦,又拿來一對耳飾給她戴上,雙手輕輕按在北芷秋肩上,看鏡子里面的兩人。
似在安慰她,“你永遠,都是最尊……”
“母后。”北芷秋朝鏡子里淡淡一笑,懶懶地靠在她懷里,“兒臣以后不能經常回宮,您可要保重身體。”
步云裳搭在她肩上的手明顯一頓,又強行擠出個笑容,“你這孩子,說什么離別的話,又不是今天出嫁,不是還有半個月嘛。”
“是兒臣糊涂了。”北芷秋笑著將最后一支發釵別進發髻。
依著步云裳的要求,北芷秋將所有需要她親自過目的東西都看了一遍,等到送走步云裳,已是傍晚時分。
好不容易熬到步云裳離開,北芷秋終于可以將身上贅余的服飾脫下來。
宮女侍候著洗漱,隨后便退了出去,趁著無人叨叨,她披上斗篷,將窗戶拉開一個小縫,沒有風,有一點涼意,但還可以接受。
院子里堆滿積雪,光禿禿的樹枝也嚷著白,月光下澈,恍如白日。
月光下她膚白如瓷,濃密彎翹的睫毛下鋪著長長的陰影,玫紅的嘴角漸漸揚起弧度。
忽然她臉色一變,伸手猛地將窗戶一拉,但無濟于事,還未等她關上,一只強勁有力的手臂便橫了進來。
慕沉楠一手扣著窗沿,斜睨著她,壞笑一聲,“長公主這是在等我?”
北芷秋試圖將窗戶合上,但力量懸殊,他自然而然地進了屋,站在窗口彈著身上的雪,身體一抖,白茫茫雪花便從身上散開。
許是外面風雪太大,他頭上還蘸著雪,北芷秋冷笑,“朝上都在說慕將軍明日班師回朝,特意準備了犒賞,慕將軍這就回來了,需不需要本宮通知一聲?”
慕沉楠聞言揚了揚眉梢,挑眉戲虐道:“想早點回來看看妻子,不可以?”
北芷秋淺淺一笑,“慕沉楠,你這么風塵仆仆地趕來,不會愛上我了吧?”
慕沉楠還在拍抖著身上的風雪,手上一頓,又不著痕跡地繼續,“怎么?怕我愛上你?”
北芷秋瞇眼未答,眼底卻盡是嘲諷。
她是怕,怕他取她性命!
慕沉楠低著頭撣雪,自然沒看到她的表情,將衣服上的雪抖得差不多了,才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嗓音低沉性感,“我要是愛上你了,你怎么辦?”
燭光柔和地打在他凌厲得輪廓,整個人顯得更加俊俏,冷漠無情的眸子映出搖動的火苗,泛著他平日里沒有的柔情。
北芷秋心里寒涼且鄙夷,面上卻咧嘴笑笑,“那還要多謝慕莊主厚愛呢。”
他幾步走進,環上她的腰肢,閉眼深吸一口氣,像是得到慰籍,“找無門山莊幫你辦事了?“
她找無門山莊做事,慕沉楠自然會得到消息。
他不說這話還好,說這話,北芷秋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冷哼一聲,“慕莊主還真是小氣,明明知道我要查什么,偏偏兜著不說。”
慕沉楠蹙眉,隨即一笑,“生氣了?怎么樣,查到什么了?”
北芷秋暗付,朝他看去,似要將他心里那點黑暗看透,笑道:“事情真相是什么,我自然就查到了什么。”
“怎么,慕莊主是怕我查到什么?還是說不懼我查?”
她掙脫他的手臂,拿起鐵桿將火盆里的銀碳挑開,熱氣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