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九日,咸陽城,咸陽宮,早朝。
扶蘇站在臺階之下,身旁,胡亥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今天的早朝格外壓抑,因為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想要出兵西域,而以扶蘇太子為首的親和派卻對這件事持相反的的態度,導致這幾日朝堂上的火藥味極其嚴重,昨日陛下發了一通火之后,所有人這才老實了下來。
按理說,內閣票擬,皇帝批紅之后,國政方針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太子卻固執己見,當眾頂撞皇上。
兩個人鬧得很不愉快。
連帶著朝堂之上的氣氛,也變得有些許壓抑。
不知怎的,太子與皇帝陛下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很僵,兩個人在公開場合基本上都沒有任何笑臉,就好像是一對仇人一般。
即便是太子殿下離京兩年,再度歸京之后,他們之間的關系亦是沒有半點緩和。
至于太子扶蘇,也被陛下怒斥一通,狼狽至極。
昨日那幫言官又向陛下進言,堅決反對出兵西域,聲稱此舉極為不妥,恐遭人神共憤,這可惹得陛下龍顏大怒,一眾言官被廷杖五十,這才將此事平息。
可今天,郭攸之一回來,這幫言官就和打了雞血一般,又蹦跶了起來。
殿前,
胡亥冷眼撇了一眼身旁的扶蘇,心中暗自冷笑。
這幾年扶蘇被趕出京城,朝堂里也也換了很多新面孔,而自己也在這幾年抓住了機會,基本上,這個朝堂之上,有三成的人都支持自己。
以前的自己,可能還不被扶蘇放在眼里,對他一點威脅也沒有。可現在,三年過后,
他胡亥,也能與之掰一掰手腕。
朝中三成大臣都是自己這一派系的人,
可別小看了這三成,要知道,如今的陛下正值鼎盛,三成,已是一個極為可觀的數字了。
自己這邊的人多了,那扶蘇那邊的勢力,自然而然的就少了。
再加上,這幾年自己待在父皇身邊,長此以往,自然比扶蘇更能得到父皇的賞識。
他扶蘇除了比自己早了幾年出生之外,還有哪點比得上自己?
更不用說,自己身旁還有李斯,趙高等人的鼎力相助,而他扶蘇,也不過只有一個蒙恬罷了。
區區蒙恬,不過是大秦新貴,朝堂之上,還輪不到他蒙恬指手畫腳。
扶蘇啊扶蘇,你孤家寡人,如何與我爭帝位?
胡亥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兄,這時,自文官中走出一人,三兩步走到臺階前,跪坐在地上:
“陛下,臣有奏。”
寬闊的走道上,紅色的毯子鋪在地上,兩旁站滿了文武官員,中間,則跪著當朝太子太保,郭攸之。
他看向龍椅上的皇帝,自己初入仕途的時候,皇帝陛下還不是太子,那時候的他雖然稚嫩,但已經能看出來潛龍之勢,果不其然,奪嫡之后,勝者,是他。
如今自己也歷經兩朝,按理說,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可還是禁不住太子殿下的勸諫,拼著這一把老骨頭,冒死諫言。
讀書人講究“養氣”之說,而郭攸之乃是太子之師,本人亦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桃李天下,一身正氣,便是皇帝陛下也得敬重三分。
郭攸之動身之后,一旁低著頭,一聲不吭的扶蘇也站了出來,跪在了他的身旁。
太子突然站了出來,百官之中也發出一陣竊竊私語。
“怎么,咱們這位太子殿下,連這位都請了出來?”
“還真是不死心啊,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就是太過軟弱,依我所見,就應該出兵西域,那幫東西,若是不加理會,隔三差五便跳出來蹦跶兩下,真當我大秦是軟柿子,誰都敢來捏兩下嗎?”
武官中,腰懸長劍的王賁哼哼一聲,聲音傳入扶蘇耳中,扶蘇沒有過多反應,低著頭,一言不發。
和蒙恬不同的是,以王翦,王奔為首的一系人馬,是大秦的主戰派,隔三差五便上書皇帝,想要發兵外境,開疆擴土。
而與扶蘇交好的蒙氏家族一系,則是大秦的保守派。
兩大家族是大秦軍方的兩大擎天之柱,但由于理念不合,外加陛下有意使兩家沖突,因此兩大家族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而王家的王賁,作為陛下眼前的紅人,即便是太子扶蘇的面子,他也可以想不給,就不給。
你是太子又如何?
我照樣不鳥你。
大秦尚武,國風簡樸,上自皇親國戚,下自黎民百姓,皆以勤儉為宗旨,哪怕是這聚集天下在一殿之中的朝堂,也修建的即為簡陋。
四十級臺階之上,黑玉石雕刻而成的龍椅樸實無華,沒有半分奢侈華麗,左右扶手旁,兩顆龍首泛著漆黑的光澤,不知從什么動物身上制成的軟皮鋪在龍椅上,暗紫色的紋路游離在軟皮之上,顯得殺氣逼人。
“郭卿家,有何事要奏?”
龍椅上,星武帝一襲黑袍,兩袖五爪金色龍紋威嚴猙獰,好像活物一般。
今日的陛下看不出喜怒,但這樣,更是讓這幫大臣感到惶恐不安,畢竟一個猜不透心思的皇帝陛下,更得小心翼翼的來伺候,一句話不妥當,手起刀落,自己這顆養了幾十年的狗頭便得落地了。
“陛下,臣昨日歸京,聽聞陛下欲出兵西域,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郭攸之叩首,滿臉的鄭重。
“郭卿家,此事,朕心中有數,休要再多言了。”
皇帝不為所動,但聲音顯得有些冰冷。
“陛下,臣萬死。”
郭攸之抬頭,下一秒,一張臉上老淚縱橫,聲淚俱下道:
“陛下,大秦如今可動不得兵戈啊!如今百姓安居樂業,大秦已然是一副大世之兆。”
“倘若貿然出兵,陛下,于大秦不利啊!”
郭攸之的哭聲回蕩在朝堂之上,聲聲凄厲,弄得朝堂好像是辦喪事一般。
“住嘴,你這賊斯。”
王賁怒目圓睜,手掌不知不覺已經搭在了劍柄之上,郭攸之一瞪眼,氣的胡子都在發抖,手指著王賁道:
“你這等粗鄙之人,有何顏面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與你言談,吾不屑也。”
他滿臉不屑,并不將王賁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