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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雙月

(7)外鄉偶遇

半城雙月 咪卷卷 4041 2019-08-27 20:29:48

  “醒醒。”

  月兒被忽然的一戳驚了個顫栗,她迷糊地張了張眼,瞳孔中矗立的是一個若虛若實的剪影,還不及她看個明白,“咣當”一聲響,腳下的三寸立椎之地已被滿滿當當的扁擔和簸箕占據。月兒不由朝后退卻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瞅著眼前膀大腰圓的村婦,聽她嘰里咕嚕不知問了些什么,但從她深鎖的眉目中可見一斑,她口中的言語絕非什么好話。

  “對不起,對不起。”月兒吞吐地回道,“我,我就是昨晚上在這橋上等人等睡著了,我這就走。”

  月兒一面拾步匆匆地自橋頂直奔而下,一面不忘掃量著昏昏欲開的天色。對于這兒附近十里八鄉的作息規律,她可清楚得很,每天五點不到,大大小小的農戶就早早奔赴街頭巷尾,擺上了早市。小鎮雖小,但也永遠勃發著自成一套的生機和活力。買賣用的皆是方言,并且語類繁雜,隔上一條街就有互相聽不懂的可能。所以交易壁壘自然形成,異鄉人雖不受排斥,也絕占不了便宜。

  月兒避開了吵吵嚷嚷的人群,不過也沒有走遠,只若即若離地躲入石橋對側的巷子口歇腳,橋上的車水馬龍依然可以一一納入眼底。

  受了一個晚上的冷風拂面,她似乎慢慢接受了芽兒與她失散的可能性。初時的驚亂漸漸淡了些,她不禁思量著,除了守株待兔,還能有什么辦法找到芽兒。一時抓耳撓腮又想不出輒,肚子倒是準時準點地叫喚了,月兒轉眸四望,見眼下一兩百米處有個煎餅攤子,故而一步一回首地朝巷子內側挪去,生怕一個神色疏忽叫她于茫茫人海中錯失了妹妹。

  大雨忽然傾盆而至,橋上路上的各色人皆驚慌地避入兩旁的屋檐下,一時間,屋瓦叮當,人聲吵雜,所幸南方多雨水的特點叫所有房屋都伸出了寬寬的遮檐,像是母鷹張開的翅膀,護住了繁雜又擁攘的人群。

  月兒矮了幾頭,被厚實的人墻擋住了視野,她撲騰著正欲擠出包圍圈,前頭被她搔弄得不耐煩的中年婦女黑著臉回頭掃了她一眼,“小鬼,擠什么擠。”月兒不禁語塞,想著芽兒或許不會冒雨前來,心下才稍稍放寬些,只焦作地等著這場冬雨過去。一個不經意的低頭,卻正好叫她撞見一個穿梭在人群間的男孩正偷偷把手伸向陌生人的口袋!男孩比月兒高了半個腦袋,約莫和她相仿的年歲,只是瘦削如柴,形容憔悴,想來也是飽經生活折磨的可憐人兒。一旦念及他或許另有隱情,月兒就適時地咽下了差點要矢口喊出的聲音,只小心翼翼地偷偷瞄著他。

  男孩倒是從容,動作嫻熟地摸了好幾個人的口袋,并且不動聲色地納入自己囊中,而后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打算脫身。月兒有些猶豫,最后還是悄悄跟上了男孩。

  雨勢來得迅猛凜冽,但收得也快。待月兒尾隨著男孩走出擁擠的人群,鉆入僻靜的另一條窄巷的時候,大雨已停歇,只有屋檐依然丁當滴水,成為挽救巷內悄寂的唯一聲音。男孩忽然回頭,把月兒嚇得一個趔趄,窄窄的巷子里只有他們四目相視,顯得有些詭異。

  “你干嘛跟著我,要不是看你是個小女孩,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男孩說道。

  月兒心內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心想男孩果然心思縝密,雖然早就察覺了她的存在,依然耐著性子把她引入如此偏僻無人的巷子,否則剛剛只要她一嗓子,他這個小偷也就暴露無余了。當然,此時她孤立無援,口吻也就和煦了許多,“我沒有跟著你,我只是剛好回家走這條路而已。”

  男孩笑了,因為枯瘦而橫生出這個年齡本不該有的褶子,“那你說,你家在哪。”

  月兒支支吾吾,心知謊話已經扯不下去了,索性攤了牌,“那你說,你為什么偷他們的錢?”男孩卻沒有半點吃驚的樣子,似乎一早就洞察出了月兒的用意,“你既然看見我偷錢,為什么不揭發我,還跟了我一路?”

  “我,我只是不想你小小年紀就被送官查辦。你趕緊把偷的錢還回去,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看見,否則,我就要喊人了。”

  男孩卻對月兒的警告置若罔聞,只顧自地回身朝前走去。月兒也不示弱,依然寸步不離地跟緊了他。男孩又一次頓足回顧,狠狠剮了月兒一眼,“你愛喊就喊,但是別跟著我。”月兒沒有被唬住,男孩雖然態度冷漠,但月兒本能地感到他并無惡意。只等男孩走遠了三四步,她就又躡手躡腳地跟了去。

  轉過曲折蜿蜒的幾道巷子,在一所破敗的老房子門前,男孩停了下來,月兒也跟著收緊了腳步,并且屈身躲在不遠的茅草叢內,只露著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怔怔地朝破敗的老房子瞧去。

  年久失修的房屋可憐巴巴地縮在巷尾,被腐蝕而黑化的木板搖搖欲墜地充當著阻絕屋內屋外的壁壘,經男孩輕輕一推,竟咿咿呀呀地掉落了一角。男孩大概習以為常了,只顧自進了屋內,消失在月兒的視線所及處。

  月兒沒有遲疑,一個猛子的快步邁了出去,只想一窺究竟,但眼前的畫面卻叫她大驚失色:昏聵的矮房內,一具瘦骨嶙峋的軀體斜躺在淺薄的茅草堆里,一張一翕的嘴唇皸裂著,深陷的眼窩散去了靈氣,仿佛一副空殼,要不是男孩捧著一個破碗打算給他喂水,月兒一定會下意識地認為這是空屋藏尸。

  但月兒的腳步還是驚動了警覺的男孩,他逡巡的眼神定格在月兒茫然失措的臉上,原本舒展開的臉色又凝然而重,大聲斥責道,“你怎么在這,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跟著我嗎?”

  月兒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屋內奄奄一息的老人,答非所問,“那個老伯得了重病,再不救的話,恐怕就要不行了。”

  “這個我知道。”男孩表現得不怎么耐煩,長久以來的餐風露宿讓他學會了用鋒利的語言做鎧甲來保護自己,就像刺猬面對威脅時,蜷起身子把尖刺沖外一樣。

  “所以......”月兒似乎恍然大悟,“你偷錢就是為了給老伯治病嗎?”

  男孩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雖然還是不怎么想搭理這個和自己一般高,年歲也相仿的女孩,但口吻卻不自知地和緩了許多,“別老伯老伯的叫,那是我爸!還有,我拿錢干什么又不關你的事。”

  月兒非但不惱,反而笑了,他的眼神中折射出的微光告訴她,他人不壞,只是自我保護意識太強罷了。所以月兒徑直繞過了他,迅步走至老人橫躺的地方,一股惡臭襲來,叫她的胃部有些隱隱的不適,她作勢要掀開蓋在老人身上的草褥。

  男孩見狀,緊張兮兮地擒住了她的手腕,目呲欲裂,“你干嘛!”

  月兒不緊不慢,答道,“我娘懂點醫術,我和妹妹也總是隨她上山采草藥,你讓我看看老伯得的是什么病,說不定我有辦法治好他。”

  “就你?”男孩嘴上將信將疑,卻緩緩松開了攥著她的手,靜靜旁觀著她把草褥掀開查看。之前,他也曾背著父親四處求醫,那些衣冠楚楚的大夫卻總是退避三舍,捂著鼻子叫他滾開,能做到并不忌諱地替父親查看病情,除了她,這個鎮子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

  “老伯的病很嚴重,得馬上用藥。”月兒沒有理會男孩的質疑,仍是篤定說道,“我可以救好老伯,不過我得上山去采點草藥回來,而且,你得答應我把偷的錢還回去。”

  男孩遲疑了,按理說,在和父親相濡以沫的日子里,他得到最多的教訓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面對認識還不到一個小時,打算指認他盜竊的陌生女孩,要讓他完全放下戒心,依循著她的法子辦事,幾乎是天方夜譚。

  “你還猶豫什么,再拖延下去,老伯就沒救了。就算你有錢找大夫也來不及了。”月兒卻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扯著男孩的衣角就要朝外奔去,男孩撇開她的手,低頭喃喃,“那好,你要采藥我陪你同去,等到你把我爸的病治好了,我再把錢都還回去。”

  月兒囫圇點頭,算是和男孩達成了共識。

  青衣巷外的青衣山,正值梅雨時節而落地生苔,山路濕滑難行。月兒卻下腳如風,全然不用攀附一草一木也能穩穩扎根山巖上,看呆了走兩步就要大喘氣的男孩。

  “你,你不是外鄉人嘛?怎,怎么,對我們這兒的山,也,也那么熟悉。”男孩疑惑。

  月兒顧不上回首,一邊匆匆把路遇的藥草收入囊中,一邊答,“我不是第一次來。我娘之前就是賣草藥為生,養活了我和妹妹,還有爸爸一大家子。”

  男孩更加疑惑,“那你怎么一個人,你爸媽還有妹妹呢?”

  月兒沉默了,不是不想說,只是與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多說無益,不如言簡意賅地說,“他們都不在了,我來這是為了找我妹妹的。”

  “你妹妹丟了?”男孩還打算追問,卻被月兒的一聲驚呼打斷,“在那,我要找的草藥就在那兒,老伯有救了。”循著月兒手指的方向看去,男孩不禁打了個冷顫,在陡崖處絕壁逢生的植株就是他們的目標。月兒還是一往直前,分明并未顧及稍有不慎就會墜落高崖的危險,男孩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忽然拽住了月兒前行的腳步,“我去吧,你一個姑娘家,怎么能冒這種險。”

  月兒上下掃量著男孩故作鎮定的臉色,他微微發怵的右手暴露了內心的恐懼,月兒竟然笑了,“我有經驗,讓我去。”男孩支吾著沒有再堅持,眼看著月兒找了藤條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另一端系于老樹枝干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到陡崖間隙,及手夠著了藥草。她的動作果然輕快又熟練,三兩下把草藥收入衣間,又不急不緩地朝崖頂上攀爬,眼看大功將成,藤條卻忽然斷裂......

  “小心!”男孩疾聲大喊,不顧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之說了,當即援手抓住了月兒的手腕,一個劇烈的晃蕩之后,總算是有驚無險。

  兩人精疲力盡地倒在濕漉漉的草甸上,天上行云多變,似乎又要有大雨傾盆而至。氣候的喜怒無常就像命運的軌跡變幻,你永遠不知道哪朵烏云會躲在哪朵白云后頭,冷不防地就能把你澆成落湯雞。所幸的是,月兒自小在山間長大,自然對云卷云舒的細小端倪了如指掌,她“蹭”地坐起,對身邊的男孩說,“快走吧,馬上又要下雨了。”

  下山不比上山費力,但止不住打滑的步子也讓男孩很難堪,月兒表面上不去瞧他,偷偷地又縮了一截袖子,要他拽著空蕩的袖口。男孩也是有骨氣的,不管月兒怎么在他鼻子底下晃蕩,愣是裝著沒看見,甚至步子也比之前邁得大膽了,腳下一個空踩,倒是成了個翻滾的圓球,直截了當地就落到了山腳下。

  “看你這身嬌體弱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月兒忍不住打趣他。他也不甘示弱地回嘴,“看你這個樣子,也一點不像個女孩啊。”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打著嘴仗,不知不覺就到了家。門口老得掉牙的木板還是咿咿呀呀的,不過就算噪聲再響,似乎也驚動不了門內僅剩一身瘦骨枯柴的老人。

  月兒自腰間扎著的布袋上取出一小撮方才摘下的藥草,給了男孩,“你去生火把這些煎水,剩下的我給老伯外敷。”

  男孩言聽計從,一溜兒小跑出門右轉,不敢耽誤分秒。月兒則把另一些草藥直接放入口中嚼碎,再取出,準備為老人敷在胸前腫脹的膿包上。可當她翻過老人側面時,才發現他上翻的眼睛和死氣沉沉的脈搏,她心下一驚,顫抖地伸出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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