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倌講起自己的得意事,跟說書似的,搖頭晃腦,唾沫飛濺。
張俊卻跟聽天書似的充滿了懷疑。
難道那南洋諸國的人都是傻子?雖說是土人,見識少,也不至于這么容易輕信嗎?可那些銀球作不假啊,明明白白一院子的銀球,怎么也有千兒八百個,難不成只有第一個是真的,其他的都不對?
他打了個激靈,這老不死的,該不會膽子大到連自己都敢騙嗎?
當下,也不理那周老倌,匆勿起身向后院沖去。
新建的庫房那里,管家正指揮花腿子兵士們搬得起勁。
一隊兵士抬著口箱子準備進入庫房,因那房小箱子大,幾個人配合不好,一時卡住了。
張俊大吼一聲:“慢!”
有個兵士嚇到了,手一松,箱子滑了下來,另外幾名兵士沒準備,失去平衡的箱子頓時跌在青石地面。
許是箱里銀球太重,從半米高跌下,跟這地面一碰,那箱子居然就破了,轟隆一聲,銀球跟著滾了出來,畢竟重量不輕,只滾了兩圈就轉不動了。
突來的情況把管家和兵士都嚇呆,最先手滑那名兵士更是嚇得腿肚子直抖。這都是些多年跟隨清河郡王的老兵,誰不知道王爺愛財如命,這下把王爺的銀球砸球了,還不曉得要受多重的懲罰。
兵士終于反應過來,撲通跪倒,請王爺責罰。
誰料張俊一步沖上前,抽出他腰前的刀。
兵士當即閉上眼。
“當”一聲巨響傳來,兵士覺得自己身上沒有什么地方痛,下意識地摸摸脖子,好好的,也沒有傷口,這才敢睜開眼。
張俊用那刀狠狠地砍向銀球。
這些親兵配的刀都是精鋼所制,刀口甚是鋒利,如今砸在銀球上,也只砍了個缺口,里面照樣密密實實透著銀子特有的閃亮的白光。
還有些不放心,丟了刀,走上前卻推那銀球,費了不少勁才推動,至少不是空心的。
會不會是中間灌了鉛?
他又喚來管家,讓他去找銀匠來驗一驗。
那跪在地上的兵士基本弄明白了王爺的心思,知道自己沒有性命之憂,便壯著膽子說道:“王爺放心,這銀子是小的從泉州押回來的,都是官銀,五十兩一錠的,本想直接送回王府,偏那周老倌多事,說要鑄成銀球王爺才會歡喜,小的親自押去銀鋪,手下兄弟們全程盯著他們鑄的,斷斷不會有假。”
張俊終于信了。
正欲轉身離去,看見地面上一小片閃閃發光,料是剛才砍落的銀屑,心里又痛了,蚊子雖小也是肉啊,這些銀子掃一掃也值得幾文吧。
想想自己堂堂王爺,去掃這點銀粉也太不端莊了,咬咬牙,讓那兵士起身,朗聲道:“不錯,你這差辦得不錯,地上這些銀子就賞你了。”說罷眼睛一瞪,“還不快把外頭那些箱子收好了。”
兵士心里叫苦,哪里敢說,忙應著,便去推銀球。
想到這些銀子如今天都實打實地屬于自己了,張俊心情大好,踱著方步,慢悠悠回到廳堂。
周老倌兀自靠著椅背打瞌睡,那副佝僂樣子,哪有一點五品官的威風,哼,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
“你這老賊倒會偷懶”輕哼一聲,那老小子立刻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看向他,眼角居然還有一點黃白的眼屎。
張俊看著惡心,又不好發作,畢竟這是個有用的,還指著他繼續為自己掙銀子呢。
“那沒奈何,王爺可喜歡?”
“什么沒奈何?”
“就是那些銀球啊,在下自作主張,把那些官銀都鑄成一千五百兩一個的銀球,幾個人才抬得動,這樣王爺就不用擔心府中有人手腳不干凈或小賊來偷了。”
“你這老賊,想得倒挺周全。沒奈何,沒奈何。這個名字有趣,本王喜歡!”
張俊哈哈大笑:“行了,這趟差辦得不錯,你且回去歇幾天吧”。
說完,從袖中抽出一疊紙。
這是大宋的交子,可以當銀票使用。
兩指一捏,一張面值一百兩,這一疊至少也有十張厚,他又抽回幾張,剩下的一把丟給周老倌。
“那侍女……”周老倌不急著收錢,還掂著這茬。
“賞你了,還不滾!”張俊突然想到,這侍女當初買來也得好幾十兩銀子,就這么賞了,是不是該從那老小子那再抽一張回來,想想,還要讓他辦事,狠心放棄了。
周老倌一走,張俊忍不住又想去后院看看那些銀球。自己當初就是在后院看到這老小子躲在那里曬太陽,上去踢了一腳,居然就踢出了五十萬兩銀子。不對,賞了幾張交子出去,只有四十九萬九千三百兩了。
算了,這一腳,值了,下次再踢一腳便是。
想到這些,他的腳步輕快起來。
清河郡王越想越快活,卻沒想到,自己已被某人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