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更準確的說,是一封手令,要求金兵對持此手令者不僅不能阻擋還要格外照顧的一份文書。
文書用的是混雜著契丹文字和漢字創建而成的金國大字,這是典型的金國官方文書字體,文書左下方赫然蓋著大金左丞相之印。
?。牛壹僖饧毤毐嬲J著這封信,同時細細探查著秦檜的腦區。
那里正上演著一出思想交鋒的好戲。
一個聲音說:我連這等機密都交付給他了,應該不會再疑我了吧?
另一個聲音卻是冷笑:此次若不成功,那便是萬劫不復。
同時上映的還有完顏昌的身影。
跟自己印象中熱情謙虛的形象不同,在秦檜腦中的那家伙高高在上,倨傲地坐著,而秦檜則是恭敬地站立一旁。
“此去我已交待好沿途的金軍和大齊守將,他們不會為難你的。且放心去就是了?!?p> “丞相大恩,秦某沒齒難忘?!?p> “本相無需你謝恩,只要把事辦好即成。”
“秦某自當全力以赴?!?p> “希望你不要讓本相失望?!?p> ……
那畫面一閃而過,隨后涌出的卻是秦檜濃濃的恨意:“什么狗屁丞相,蠻夷之人,也想學我大宋之制,沐猴而冠,可笑之極!”
“仰天大笑出門,我輩豈是蓬蒿人!”畫面中,秦檜意氣風發地走出大帳:“若不是為了回到我朝一展抱負,我才不會跟你假顏歡笑數年虛與委蛇呢!”
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ER這才放下那封信,隨手還給秦檜。
秦檜的心開始發顫,這可是自己最大的把柄,這個人居然不要?
雖說他掌握了自己的秘密,可如果不將把柄拿在手中,他日拿什么出來說項。
他哪里知道,ER既然知道此事,隨便發個指令就能讓他老老實實服軟,哪里還需要這封信來質押?既然如此,何不把人情賣到底,徹底折服他。
“這種東西,秦大人還留著作甚?難道還想當個念想?”
想不到這位很少廢話的太監還挻幽默,秦檜一直緊繃的臉,立刻笑成一朵花。
“邵大監說笑了,秦某受教!”
說完,秦檜抓起那張直接丟進燒水煮茶的小爐中。
隨著這張薄薄的紙張灰飛煙滅,壓在秦檜心中多年的石頭也瞬間粉碎了。
是啊,自己為什么還要留著呢?憑著自己的政治智慧,不應該犯這么低級的錯誤啊,問題是如果當初沒有留下這信,今天又拿什么出來取信這位?難道冥冥之中,上天注定要讓自己跟邵鄂結成盟友?
既然是結盟,雙方都應該拿出足夠的誠意。
可ER偏不這么做。
“難怪坊間對秦大人南歸的事多有傳言,竟是猜對了七八分,可見民間還是有高手的!聽聞秦大人南歸時還攜了重金,可見左丞相還真值得下血本,又聞秦大人斬殺了看管軍士這才得以脫逃,沒看出來,大人竟有如此勇力……”
這擠兌,真毒,毒的秦檜哭笑不得。
人家掏心掏肺,你卻沒心沒肺,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邵大監,求邵大監莫再取笑了,秦某當日也是迫不得已。”
“秦大人言重了,那完顏昌是個什么東西,咱家還不了解?在北地時,他天天跟屁蟲似地粘著咱家,煩都煩死了”
這風輕云淡的幾句話,可把見多識廣的秦檜給震住了。
完顏昌是個什么東西?
那家伙在金朝絕對是權力排行榜上的前五名,在金人中算得上文武雙全,當年秦檜被迫在他帳下屈居幕僚,可是親眼看著那家伙揮斥方酋,說此人彈指間,便可叫宋金兩國風云突變也不為過。
“什么狗屁元帥、丞相,不過是個崇神信道的莽夫,貪財好色,不值一提!”ER看秦檜將信將疑,便將自己當年在金國被完顏昌當作活神仙的事說了出來,“咱家當日受傷昏迷,被那莽夫抬了回去供著,后來醒了,就稀里糊涂成了神仙,你說這是什么事兒啊。咱家哪有什么神仙手段,不過是睡了個長覺而已,好笑不好笑?!?p> 當年的確聽說完顏昌府上供著一位活神仙,不過秦檜被擄至中都就沒有再北行,對上京的事也只是略有耳聞。想不到,傳說中的活神仙竟然就是眼前這位跟道家沒有一毛錢關系的大宋太監。這可能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四目相對,兩人狂笑一通。
笑夠之后,ER正色道:“秦大人想來還不知咱家的出身,咱是徽宗朝秉筆太監梁思平的親侄兒,示好秦大人,只為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