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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預知夢

02 · 初來乍到

我的預知夢 河澤西西 3175 2019-08-18 14:00:29

  七年前的春天,我入職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這份工作也是巧妙,仿佛是被人特意搪塞的一樣,我進入了一家名為“立創謀”的文化公司,成為了“懸疑組”編輯的一員——在那個時候“懸疑”、“恐怖”和“推理”都被混為一談,在僅有的編輯八人組里,甚至出現了分化派別的怪象。

  不過仔細想想這么多年的人生,拉幫結派好像成了我們的本性,更是不亦樂乎地組織小團體。

  人與人,一個照面后,那些條條框框的羅網就把大伙捆綁在一起,可惜這些網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誰也說不清它什么時候就支離破碎。

  我頭一次見到如此華麗的公司,它坐落普昌大道,我拿出職工牌給門衛,他審視了我一眼便揮手讓我進去。

  編輯組在三樓。

  “今成!”一個短發青年看到我走進辦公室,立刻喊隔間的同事,“快看,新來的!聽說他跟你一樣喜歡‘推理’,還是‘本格’?”他隨即向我打招呼,“你好!”

  “你好。”我跟他握手。他很熱情,陽光。

  編輯組的辦公桌有三條,一張長桌上有三臺電腦,供三個人使用。

  “我叫郭耳。”他扯了扯自己的耳朵,然后指向已經走出來的、方才被呼喊的同事,“那家伙叫鐘今成,現在跟推理有關的文章,都是他審,他頭發都要掉光了。”

  “切,別亂說。”鐘今成走來和我握手。他有一身彪悍的肌肉,后來我知道,他每天都會鍛煉至少一個小時,他有句名言,或者說是口頭禪——“當編輯是體力活”。

  “你也給大家自我介紹下唄。”

  “嗯。”我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家鄉和愛好。

  編輯組有七個人,只有一個女性,她非常漂亮,叫陳一沁。

  其他人,我其實也熟悉。昨天在夢里,我便把這段場景演練了四遍,誰叫誰,誰喜歡什么,我已經心知肚明,不過我必須裝作初來乍到的感覺,這也是我生活的一個難處。

  比如坐在陳一沁旁邊的是郭耳,再旁邊是田適謙,我們中年齡最大的人,被送外號“天使”,這三個人坐在一排,和后面的闊少何止英共同組成“懸疑派”;闊少何止英旁邊的是長得最老成的張兼穩,被大家戲稱“穩哥”,實際上就比我大兩歲,他們那排最后一位是麥強,人精瘦,叫他“麥子”也就不奇怪了,他們倆是“恐怖派”的難兄難弟;最后就是我和鐘今成,兩人被強行冠上“推理派”的名頭。

  鐘今成的外號有兩個,“今成”是被喊得最多的。另外,聽到“今成”二字,總是會不經意想起某國的元首(好像在幾年前去世了),所以偶爾會被叫喊成“今將軍”。

  我因為新來,大家都喊我“小羅”。

  這樣說大家肯定記不住,不過沒關系,我們有時間慢慢熟悉。

  “你位置在那。”郭耳領我過去。

  我坐在鐘今成旁邊,兩人一張長桌,還算愜意,不過看到長桌上擺滿的稿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穩哥,你知道嗎?今天那家伙又來了。”郭耳剛回位,嘴巴就嘰里呱啦起來。

  我知道,不過我當然不會自作聰明地插話,靜聽便是。

  “唉——看到了,嘖嘖嘖,真是鍥而不舍。”張兼穩抽出一打厚重的稿件,“你們看看,他這哪是在寫小說啊,還恐怖小說,人家看他這流水賬,都**要睡著,還恐怖。”

  “我看看!早就想見識下這位連插圖都自包的兄弟了。”田適謙仰脖,伸手要看稿子。

  “天使,你自己一堆稿子看不完。”

  “沒事沒事,今天星期二,稿子少。”

  這是我一直沒弄明白的,為什么星期二會稿子少。

  “行,拿去,別弄壞了,再怎么說也是別人的心血。”

  田適謙聳肩,接過稿子。

  我在昨晚的夢中已經讀過它了。且不說那人的語言功底,光是故事就講述得一塌糊涂,讓人看了不知所云,更別說它還是本恐怖小說。如果一本想引發人們內心恐懼的小說缺乏絲毫邏輯,那最終會成為笑料。

  “怎么樣?”

  田適謙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把稿子遞了回去:“穩哥,他多大了?”

  “快三十。”張兼穩回答。

  “這樣還是別寫文章了,老老實實做些其他是吧。”

  “對吧,我也這樣想,跟他說過好多次了。”張兼穩伸個懶腰,說道,“這人就是鍥而不舍,我也沒法子,總不能剝奪別人寫作權利終生吧。”

  一陣大笑。

  這句話本身沒什么可笑之處,但從長相成熟到像長輩張兼穩口中說出來,有種令人捧腹的喜劇效果。

  “小羅,”鐘今成把一疊薄薄的稿件放在我前面,“這些是我審完的,你再過一遍,看看我們倆哪些地方有歧意。”

  “啊,好。”我接過稿件。上面大多是手寫,有一些更舍得花錢的人會打印好,再交付與編輯部。

  我翻看著稿件,詭計設計大多大同小異,甚至有些地方根本不能稱之為推理,靈光一閃就想出真相,這些家伙再怎么懶惰,也起碼該給“靈光一閃”扯一些有理有據的鋪墊和解釋。每每看到這樣的文章,我都微微皺眉。

  一上午下來,我就看到三篇滿意的文章——昨天在夢里覺得只兩篇,但我知道鐘今成選了三篇,因而我也選擇了那三篇——這是我第一次審閱稿件(現實中),因此,這個數字我至今記憶猶新,好像就發生在眼前。

  午飯前,我把審閱的結果告訴了鐘今成。

  “兄弟,跟我想的一樣!”他拍拍我的肩膀,“今天下午再試一試,還成的話,明天就開始一起審。”

  “撿到寶了啊,今將軍。”闊少聽到我們這邊的動靜,笑著說道。

  我感受不到絲毫喜悅,這個橋段我已經歷五次有余,不可能有第一次收到同事夸獎的快感。因而只是假意擠出驚喜的表情,向鐘今成點頭。

  我已經這樣處事近兩年,從開始的愧疚和心虛到現在的習以為常,我可能算不上“人”的一員了。

  生活對我來說是無數遍的重復和積累,有時候我甚至分不太清何為夢、何為現實,它們像動畫里的“洋蔥皮”,堆疊在一起,密密麻麻,幾乎是一個模樣。

  我的工作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這章本可以就此打住,不過為了讓各位熟悉一下我的新朋友,我決定說說幾件小事)

  入職后的一個星期,我要到了陳一沁的電話。

  陳一沁一米六出頭,穿上高跟后幾乎跟我這個一米七二的漢子差不多高,幸而她很少穿著這么正式的玩意。

  在春天,她幾乎永遠穿著一件襯衫外套(美國那邊流行的),和一條闊腿褲,最多只露出自己白花花的小腿,她的性格也不算特別保守,但在穿著方面總是小心翼翼,這點我還挺喜歡的。

  再說說她的長相,高挺的鼻子,隱約的眼窩,遠一瞅會讓人以為是個洋妞,總之她長得很漂亮,在報紙上看過她照片——即便那只是黑白照——的人,無一例外會認同我的觀點。

  我要她電話的方式很唯諾。

  夢中的我直截了當地就問了她的電話。

  這里的“直截了當”是語氣上的——“陳一沁,能把你電話給我嗎。”

  她理所當然般把電話給了我,我們是同事,確實不會讓人有浮想聯翩。可如果我這樣做,郭耳這好事的小子就會在一旁瞎起哄,我在夢里暴揍了他一頓,也不知這樣做的第二天,編輯組的人會如何看待我。

  所以在現實中,我抱著一堆廢稿,走過她身邊,說了段婉轉地話:“陳姐,能留個電話嗎?萬一工作上有什么事情。”

  “好啊。”她見我正搬著東西(這也是我有意為之),就馬上拿出手機。隨后我們倆交換了號碼。

  這天我還第一次遇見了我們的老板和女秘書。

  這樣的搭檔總讓人浮想聯翩。

  老板全名龍德昌,臉肥肥胖胖,沒少吃油水,戴個鏡面有些灰暗的眼鏡;挺著成功人士該有的大肚子。穿得花花綠綠,時常去游山玩水。

  他在江浙一帶發家致富,之后定居于此,辦了這家公司,雖說已經半只腳離開商界,不過人脈依在,時常能看到樓下有豪車停靠,隨后上來一個又一個送禮求事的人。

  在夢中,我經常扮著秘書的模樣,帶他們去見老板之前,刨根問底。因而我知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一段時間后我就膩了,知道太多,時常不敢正視老板。

  有些事還是不知為好。

  以后我就收斂許多,再說我就一個腦袋瓜子,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窺視和自己不在同一個世界的小秘密?

  至于女秘書,李潔,理所應當就被我們稱作“李姐”,人也挺漂亮,不過相比陳一沁還是遜色很多。

  她三十六歲,我有次在夢中強行拿資料袋看的,之后不僅被她怒斥一頓,還接受了美人的一個耳光。

  那一耳光下來,我覺得自己被人扔進了馬蜂窩,又痛又癢,耳朵還嗡嗡鳴叫。我算了下時間,紅手印近兩個小時才消退,這女人力氣實在有些夸張。

  說句實話,知道年齡又怎么樣,她完全不像是上三十的人。長得比實際年輕,這種事不更加值得炫耀嗎?

  不過誰知道女人在想什么。即便我在夢中和無數女人交往過(一天以內),我還是看不懂她們,誰叫我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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