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無論發生點兒什么事都能以一傳百的速度傳播出去，更不要說是讓寵冠后宮多年的周貴妃吃虧這種大事，不一會兒便傳遍闔宮了。

　　在公主院西南邊一處打理的精巧的樓閣里鶯聲燕語不絕，平時難得聚在一起的幾位公主今日竟不知為何全都聚在了一起。從開著的窗往里透過參差不齊的樹蔭便看見在一群丫鬟中光鮮亮麗的少女正圍坐在一張長桌旁喝茶聊天。

　　“聽說長樂公主今日回來了……”說話的是五公主，也是皇宮中年紀最小的孩子。

　　因為年紀小又是個公主，所以大家對她向來是寵愛多于責罰的，所以她說話向來是肆無忌憚的。不過大家都曉得她最想說的其實并不是這個，果不其然，李泉心亮著眼睛嘴角是止不住地笑意：“然后想要阿爺一起用午膳的貴妃就只能一個人了！”

　　“是又如何？”穿著繡著香草圖案的杏紅色長襦裙的女童看上去和李憲差不多大，實際上她們兩人也的確相差不大，四公主李意只比李憲小了半個月。“這能說明什么？”

　　關于李意一聽到長樂公主就會變得陰陽怪氣的事，李泉心已經再明白不過，她撇撇嘴道：“我倒是覺得長樂公主很好，畢竟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周貴妃吃癟！”

　　大公主李溶和二公主李綻相互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地笑了，李泉心這么討厭周貴妃是有原因的。

　　去年在李泉心五歲生辰宴上，周貴妃就托人來說有事，將還在宴席上的安慶帝給拉去了汀蘭殿。周貴妃讓李泉心失了面子這事還被好幾個皇室宗親傳了出去，讓李泉心被人看了許久的笑話。

　　所以至那以后，李泉心一直看不慣周貴妃，所以現在有個能讓周貴妃吃癟的人她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我倒是想見見這位三姐姐！”李泉心興沖沖地說。

　　李意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見的……”

　　李泉心不高興地看著李意：“我們都一樣是阿爺的女兒，自然是要見的！”

　　“不一樣的……”開口說話的是大公主李溶，她今年已經舉行過及笄禮了，在皇宮中待得時間也越發少了。“那是長樂公主，與我們是不同的。”

　　大公主的話讓其他兩人沉默，只有年紀還小的李泉心不懂：“有什么不一樣？我們不都是皇上的女兒嗎？”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二公主李綻突然開口卻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但她是皇后的女兒。”

　　所以她是嫡公主，太子之妹。

　　經李綻這么一說，李泉心自然也想到了，她有些不服氣地說：“但現在皇后已經過世了！阿爺遲早會娶別的皇后！”

　　大公主李溶搖搖頭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在笑李泉心的天真：“皇后的確過世了，但柳家還在。”

　　柳家，就是皇后的娘家，延續了百年的清貴世家。

　　李泉心不服：“但阿爺娶得又不是柳家。”

　　這下，李泉心的三個姐姐全都笑了。

　　“你還小，你不懂。”

　　這下李泉心是真的搞不懂了。

　　……

　　與李曙分開后的李憲與何女使踏著天邊落日的輝光走進了公主院中屬于她自己的庭院——千水云閣。門外有個年紀約是豆蔻年華的少女穿著身青色的宮人服像根水靈靈的青蔥一樣等在那里，“奴婢青玉見過長樂公主，貴主大安！”

　　長樂公主李憲自皇后仙逝后便離宮為母守孝，雖然有三年不在宮中，但她該有的東西卻是一樣不缺。

　　千水云閣去年便已建好，就等著它的主人回來。李憲對于自己的閨閣只是淡淡地掃了幾眼，何女使跟在她身后問她：“小娘子覺得如何？可有需要再改進的地方嗎？”

　　李憲笑了笑：“我覺得就這樣挺好的。”

　　再貴重的東西，看久了也就那樣。

　　李憲揮退了其他的侍女，只留下何女使在內室，“何姑姑，宮中向來是一日千變萬化，更不要提我不在宮中許久，有許多事還需要請教您。”

　　何女使聽李憲這么說，也停下手中的事正色道：“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必是知無不言！”

　　李憲點頭沉吟片刻后道：“先往近的說，就說這公主院吧！”

　　何女使：“其實公主院與您出宮前并沒有什么差別，唯一有差別的大概就是四公主的胞兄近來在圣人面前頗為得臉。”

　　“原因。”

　　“據說四公主之母王昭儀與汀蘭殿常有來往……”何女使說這話時看了眼李憲，果然，李憲在聽到汀蘭殿時臉色一變。

　　李憲的臉色幾經變化終于趨于平靜，笑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只是不知周貴妃此舉為何意？”

　　如果不是王昭儀身份實在低微，憑她誕下一子一女的功勞來看，怎么也會位至四妃的，所以為了她一雙兒女的前途巴結周貴妃，李憲也不是不能理解。

　　與李憲隔得近的何女使自然是聽見了這句話，她壓低嗓音湊到李憲耳邊：“三皇子之母鄭賢妃的母家與平盧節度使在朝堂上有罅隙，只不過周貴妃身側無兒無女自然要比鄭賢妃落了一乘。”

　　平盧節度使，周貴妃的兄長周平方。

　　李憲在腦中飛快地理清現有的信息，明白了周貴妃為什么會在五公主生辰宴上讓李泉心沒臉了。

　　五公主李泉心之母袁俢儀母家與鄭賢妃母家很是親近，畢竟兩家的主母可是嫡親的姐妹。

　　敲山震虎！

　　李憲笑了笑，這后宮中的變化向來是跟著朝堂一起變的，“那往遠了說，朝中……如何了？”

　　何女使聞言皺眉：“奴婢無用，朝中之事奴婢并不知曉太多，只曉得二皇子母家領了河東節度使的位置，而河西和劍南節度使正準備換人……”

　　李憲倒也不在意，畢竟當年隨著自己的離宮，后宮與朝堂這條線也就算是斷了。“無礙！”李憲低頭思考了片刻，將自己的手指骨捏得“咔嚓咔嚓”直響：“過些時日找個理由讓舅母入宮一趟吧！”

　　“是！”何女使明白，李憲這是要重新將后宮的線給拉起來了。

　　“然后這幾天想必是有很多人來我這千水云閣，這伺候的人就交給何姑姑你了。”李憲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讓何女使統管千水云閣的一眾女婢。

　　“奴婢一定會替小娘子好好掌眼！”

　　李憲點點頭，畢竟是從柳家就一直跟著阿娘的老人，在宮中也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千水云閣的事交給她，李憲是很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