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抽了血樣送檢，楊彥帶著秦唯坐進了卓院長的辦公室。

　　“卓院長，你確定捐獻骨髓對我太太的身體真的不會有影響嗎？”楊彥問道，沉穩的語調里隱含一絲急切。

　　卓院長五十多歲，微禿微胖，戴著副眼鏡，長得很專家。

　　他和楊爸的交情也不錯，是看著楊彥長大的，所以才能叫楊彥一聲“小楊”：“小楊，你的顧慮我理解，但是你要對醫務工作者的操守有點信心啊，我們不會為了救一個人去害另外一個人，要是這次配型成功了小秦要是愿意捐獻就要做檢查，她的身體要是不允許不合適我們也根本不會讓她捐獻。她前段時間剛做過體檢，很健康，沒有這方面的憂慮。”

　　楊彥被打趣卻絲毫不為所動：“卓院長，我理解你，但也請你理解我們作為家屬的擔憂。”

　　“好吧好吧。”卓院長暗嘆一聲，原來楊彥這個打小就嚴肅得跟個情感缺失的木頭人似的孩子居然也會有關心和緊張的情緒，“捐獻造血干細胞在生理角度的危害從醫學角度上不能說絕對沒有，但是對于健康的人群來說極低。現在捐獻造血干細胞不用做骨穿，而是注射動員劑之后從外周血采集，大概需要住院一周左右，但是不會太痛苦的。”

　　“我就說只要10毫升造血干細胞，幾十毫升的血，沒事的。”秦唯說道。

　　“小秦，我不知道這個數據是誰告訴你的，但是只能說這種說法不確切和嚴謹。”卓院長皺眉，沉聲道。

　　“卓院長，這個怎么說？”秦唯問道。

　　“10毫升是最小量，但實際上造血干細胞的量的是根據患者和供者的身體情況計算后可采集的最大量，要是患者體重大就需要得多一些，一般是兩百毫升左右，少的也許只需要幾十毫升。”卓院長嚴肅道。

　　這已經不能用誤差來形容了，作為一個專業的從醫人員，吳哲對秦唯說的言辭基本上可以確定為是用道德綁架和蓄意煽動來挑撥離間。

　　高明，但是極其無恥和卑劣。

　　“那到底要多少血？”楊彥問道。

　　“算上血樣不會超過一次獻血的量，這個你放心，我們所有的措施都是在保證供者的安全的前提下的。”卓院長說了一個讓人放心的數字。

　　“我每年都獻血的，沒事的。”秦唯給楊彥和卓院長看她在支付寶的無償獻血記錄里的數字，紅色背景下“3100”的白字格外矚目。

　　楊彥比秦唯更清楚她獻血的情況，但是……

　　“獻血和骨髓捐贈不一樣。”

　　“一般人身體里造血干細胞在3000克左右，我們需要的數量不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影響，而且造血干細胞是人體再生能力較強的細胞之一，血細胞只需要一兩個星期就可以恢復正常水準，和獻血的恢復時間其實也差不了幾天。”卓院長喝了一口茶。

　　“真的沒有危險？”楊彥卻好像鉆了牛角尖一樣固執。

　　“獻血還會有人不適應呢，醫學上的事哪有百分百呢？”印象里冷酷理智執掌全國最尖端高科技公司之一的總裁大人就像沒有多少文化的老百姓一樣反復的確認和念叨讓秦唯有些尷尬，“你知道的，我很健康。”

　　“要打的動員劑會不會有什么副作用？”楊彥不理秦唯的敷衍，故自追問卓院長。

　　“有，動員劑是重組人粒細胞刺激因子注射液，是用來提高免疫力的藥物，吶，就是這個，現在臨床上一般用來治療腫瘤，副作用主要集中在骨骼肌肉系統和消化系統，可能會有肌肉酸痛，骨痛腰痛，食欲不振，或肝功能指標異常，極少數人會有過敏反應，服用后24小時尿檢就會恢復正常，根據臨床統計，副作用總得發生率為4.9%。要是本身有血液病的人注射后是有可能引發白血病的，但小秦顯然沒有這類風險，別的副作用停藥后可以自然痊愈。”卓院長拿出盒早就準備好的藥。

　　秦唯越發覺得窘迫和害羞，癌癥病人都能用的藥，楊彥這么緊張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

　　楊彥卻認認真真得把其實未必看得懂的說明書細細得看了一遍，確定副作用可以接受才放回去：“卓院長，那捐獻骨髓有相關的安全測試嗎？”

　　“國內的隨訪做的不是很嚴謹，但中華骨髓庫建成以來八千多例成功捐贈記錄里也沒有相關副作用的報道，國外倒是有過一個這樣的實驗，不過那是05年之前的了，你要聽的話，我給你念念？”卓院長問道。

　　“可以給我看一下嗎？”原本他只是客氣客氣，卻沒想到楊彥一臉堅持，非要刨根問底，固執婆媽得很。

　　霸總人設全崩了好嗎？

　　卓院長知道楊彥這人極其較真，提早做了些準備。從手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份打印好的英文論文：“你看不懂，我翻譯給你。”

　　楊彥秦唯都是出過國的，英語很好，但是論文和英語口語是兩條技能線，逞不了能。

　　卓院長就指著論文里數據和結論翻譯給他們聽：“這是從35個歐洲國家中遴選出338個異源移植小組，1993年到2002年有77.5%的小組做的第一次調查，2003年到2005年做了第二次調查，51024例易源移植，27770例是骨髓移植，23254例是外周血移植，數據畢竟比較老了，新世紀以后國內非親屬是不用骨髓移植的，都是用外周血。嗯，5例死亡病例，4例是外周血移植。”

　　這個數據讓兩人都是心頭一緊。果然沒有絕對安全的事嗎？骨髓捐贈的過程中一樣有人死亡。

　　可是秦唯在心里算了算比率，萬分之一都不到的死亡率，比16年統計的億萬富豪非正常死亡率死亡率萬分之一點五還要低一點啊……一夜暴富的危險都比骨髓捐贈的高啊！與其擔心捐贈會不會出危險還不如擔心楊彥會不會突然暴斃呢！

　　“五名死者的死因，一位是肺栓塞，確定死者有家族遺傳病史antithrombin Ⅲ deficiency，抗凝血酶Ⅲ缺乏，確認死于捐贈；一位死于蛛網膜下血腫，捐贈者之前患有冠心病，捐贈后還在服用阿司匹林。有兩位死者是死于心臟驟停，是否和捐贈有關尚不明確，共同特點是吸煙，其中一人患有高血壓。小秦你不抽煙吧？小楊你也別抽煙啊！”

　　“我也不抽煙。”楊彥搖頭，“還有一位呢？”

　　“還有一位……死于醫護人員操作失誤拿錯藥劑……我保證這樣的錯誤是絕不會發生在我們醫院！”

　　秦唯：……你是在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