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在12:15分出來,大衛已經等候在門口了。
系好安全帶以后,大衛從后座把來的路上買的咖啡遞給薇。
“嗯,非常棒!”
“那是當然。”
車窗外不斷向后退去的高樓、民居,遠方的藍色天空,薇想著要不要告訴大衛那件事。
“要開空調嗎?”
薇沒有拒絕,大衛順便打開了電臺廣播,一邊跟著唱。
“雷雅請我幫她畫一副畫像。”
剛好是紅燈,一個緊急剎車,感覺人都要飛出去了,薇直直地瞪著大衛,這家伙雙手投降,表示抱歉:“沒事吧,我的錯,她,找你嗎?”
“嗯。”
乳腺癌晚期,前男友的舊情人,請求自己為她留下人間最后一副畫像。
不知道怎么開口說那件事,大衛覺得口干舌燥,有很多話想沖口而出,但是不能說。
“你答應她了?”
事實上,大衛想說的是,為什么要答應呢?已經答應了嗎?
“嗯,好像,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啊。”
心臟在胸腔內猛然跳動,越跳越快,這遲到的令人恐慌的焦慮瞬間裹襲了大衛,致使大衛不斷安撫自己:“沒事沒事,不一定會碰到那家伙,我晚點打個電話給他。”
“下午不用工作嗎,去那么遠的餐廳吃飯。”
“早就訂好位置了。”
薇知道那家有名的山頂餐廳,可以俯瞰綠城所有的風景,還能眺望遠處的雪山。
大衛點了黑松露秋葵炒蛋飯、清炒菜心、板栗青豆炒香菇、“醬椒魚”實際上是豆腐、海苔和青椒做的,還有青醬意面。
菜很快上齊了。
羅勒葉和松子仁的香味讓薇味蕾大開,大衛攪動著面中的花生醬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在這個時候,薇接到一個熟悉的電話,那頭很長時間的沉默。
“阿列克謝,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學校嗎?”
沉默。
“你在哪兒?你媽媽呢?”
仍然是沉默。
“阿姨,我想問,3+1+40+66+28等于多少?”
“138,你在哪兒?”
“學校的操場。”
大衛大口吃著板栗,薇去了僻靜處打電話,此時正好有認出自己的幾個歌迷過來合影,滿足了她們的要求后,才發現檸檬汽水喝完了。
在薇重新回到座位之前,大衛聽到她說:“你要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連2+2等于幾都不知道呢,另外,偷偷告訴你,我的功課一直很糟糕,除了繪畫。”
“那你能教我畫畫嗎?”
“可以,如果你喜歡的話。”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明年夏天吧。”
大衛記得薇鄰居家那個彈鋼琴很好聽的小女孩,卻不記得有一個小男孩:“是領居家的女兒嗎?”
“不是。”
今天,麗蓮說,我看了你以前所有的作品,但對于你來說,現在應該不是死寂且冰冷的吧?
冬天嗎,不都是這樣?
大衛沒有追問打來電話的孩子是誰,真是同情心泛濫的家伙,對小孩、雷雅.洛克女士,甚至是我。
為什么對我,決裂既激烈,又持久,對那個女人卻,還接受她的邀請,真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靜對的沉默,兩人都覺得對方有話想說。
遠處,陽光蜿蜒穿過雪松的樹枝,慢慢地從他眼皮底下掠過,薇有些癡怔,目不轉睛地盯著。
他接了一個電話,然后他說:“那我下午就不過來了。”
“不用去公司了嗎?”
大衛聳聳肩,告訴薇:“他們要練歌,我的工作嘛,接下來會去預定的MV拍攝地點采風。”
“不是和團隊一起嗎?”
“嗯,在扎娜和阿加利婚禮前,邀請我們去……。”
“你們好,我可以坐這里嗎?”
不知道何時,旁邊已經站了一個女孩:“是夏天嗎?”在這冷冷的寒冬季節,薇腦海中冒出這一句話,大概是女孩太清甜可愛了。
薄荷綠短外套,那張臉乍看之下,圓臉圓眼圓鼻頭,線條圓潤、像果凍一樣,尤其是唇形,但仔細看,細節十分精致。
這張臉很漂亮,但不具備記憶點。
薇放下咖啡杯,又想起那個素未謀面的,自己夢里的芭蕾舞女孩。
大衛不理會薇的挑眉示意,起身打招呼,居然認識這女孩:”Moon?來吃飯嗎?”
這個名字讓薇想起看過的一部反映宗教壓迫的電影,曾經和崔.丹尼爾去過影片拍攝地斯里蘭卡,在那里被求婚。
為什么這種根本不想回憶的事,卻還是記得如此清晰?
“是,這是你的朋友嗎?真是太美了!像環球小姐一樣漂亮。”
“是……。”
大概是不知道怎么介紹自己,對方又刻意恭維,薇笑了一下,接口說道:“是租客,請坐。”
“喔,謝謝。”
“點餐了嗎?”
“這里的位置太難預約了。”
薇感覺右前方倒數第二桌,獨自吃飯的大眼睛女孩總是有意無意地看自己,看不清她長什么樣子,應該是額頭有點高,所以留著劉海,但望過去的時候,她正在認真吃飯。
大衛和Moon似乎相談甚歡,薇吃好了,起身準備先行離開:“我得走了。”
Moon半張著嘴巴,她想說什么,或者不知道說什么。
“那么,我們走了,下次見。”
大衛追了上來,薇問:“你結完賬了?”
“嗯,剛才你去打電話,就結了。”
一前一后,慢了半步,兩人一起下了坐電梯下樓,沒有說話。
“圍巾,落在座位上了。”
“你等等,我上去找。”大衛擺擺手,又問:“接下來,準備去哪里?”
“不知道,隨便走走。”
然后,薇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別跟著我。”
大衛止步答應:“好,那你早點回去。”
以為會是一個愉快的下午,只有自己和薇兩個人,會去坐纜車、逛顏料市場,對薇的不可捉摸,一向是極度恐懼的,但卻永遠無法死心。
第一次親吻薇是什么時候?
大衛想起來就恨不得啐自己一口,實在是太丟人。
寄居畫室的時候,一個下午,薇進入浴室,自己從劇院回來,剛沖完涼正要出來,嚇了她一跳。
“怎么,喜歡我的身體嗎?”大衛語帶輕佻,擋在門口。
少女薇冷冷地看著自己,就像盯著一條死魚,然后她說:“比你身體線條完美的模特、石膏像,我見得多了。”
出于本能,大衛捧著少女的臉吻了下去,很快,又躲開,失敗了,總是敗給她,像她這樣的人,怎么會愛上自己。
薇靠在門口,擦了一下嘴唇,情緒毫無波動,推開大衛:“鬧夠了嗎,鬧夠了就起開。”
悲涼、冷漠、不以為然,被薇認為是挑釁、惡作劇,這就是當時的感受。
后來說起此事,薇總是毫不在意,以致于質問過她:“誰先愛上誰的,是我!”
“是我!”
當時并不相信她的話,認為她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聲音蓋過自己,她的神情和語氣確實像是那樣。
直到后來,發生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