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了三十二次,在很多地方,餐桌旁,沙發上,地毯上,浴缸里。
沒有誰開口確定一下,好像借著這件事的契機,成功復合了,又回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
大衛又湊了過來,薇躲開了。
“我們結婚吧。”盡管現在不是好時機,可是如果能讓她留下的話,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可是薇什么反應也沒有。
結婚嗎?好像沒有非常不愿意,又沒有非常愿意。
“你愛現在的我嗎?”
“我一直都沒有變過。”
薇希望大衛能從阿萊的死中復蘇,擺脫痛苦陰霾的困境,可是一方面,又不能控制地嫉妒他對她的感情。
對,明知道不應該,我也還是嫉妒萊西,當年我離開的時候,你也曾經這樣痛苦嗎?還是痛苦的,只有我一個?
從頭到現在,我愛大衛這個家伙,都比他愛我要多得多吧。
到家的時候,已經22點了,洗完澡做完清潔衛生、把紅牛沙拉做好、倒上一杯熱紅酒,準備吃的時候,墻上的掛鐘指針方向指向十二點了,并且一直將按著順時針方向走下去。
李駿佑取出一直放在襯衣胸口口袋里的玫瑰花,顫顫巍巍地將它緊貼在自己的嘴唇上,心疼得蹙緊眉宇。
人們應該像時鐘一樣始終向前,沿著順時針的方向走下去,這才是正確的。
薇沒有那么做,她也沒有。
母親對自己道歉了,為自己的不信任、懷疑和猜測抱歉,這幾天的關系,時有緩和,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接受她表達愛意和關心的時候,心里很不自在。
幸子聽從了丈夫和拉麗莎的建議,詢問了香織的意見,決定讓香織節假日時間先到拉麗莎的學校學芭蕾,明年再轉學,和女兒的關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錯的更多的是自己,而不是香織。
想要和女兒和解,應該是作為母親的自己,先踏出那一步才對。
兩人一起去公司,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又在一起了,大家都為我們感到高興。
還有一個星期,扎娜結婚的日子就要來了,她和阿加利已經先行一步回去籌備相關事宜了,到時候樂隊成員會一同前往。
薇一個人在壁爐旁邊看書,一整天。
是開門的聲音,大衛臉上少了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不再調笑,只不過因為那三天的時間,顯得比以往深沉內斂了許多。
“回來了,你換發型了?”
“嗯。”
“阿萊的葬禮,要一起去嗎?”
“什么時候?”
“明天下午吧。”
大衛駕車經過北區電車站,往日情景突然從眼前閃過。童年圍墻上一起吃糖、學習芭蕾,尼斯和母親一起的日子,母親的車禍,萊西的手術,與父親決裂、流落街頭、和薇的愛戀時光、誤會、分手,劇院的日子,回到了這里以后以及阿萊的自殺。
薇坐在副駕駛座,沒有說一句話,看著遠方從橋柱間投射出的落日余暉,追隨著往來的汽車尾燈直到它們消失在鐵橋的盡頭。
“他在信上留下了他父親的聯系方式,我有打過去,但那個號碼是空號。”
墓園開闊,寧靜而肅穆,幾乎沒有人,薇跟在大衛身后,沿著幽靜的小路,穿過幾個片區,來到了阿萊的墓碑跟前,獻上了鮮花。
墓碑上的照片是萊西,這里躺著的是阿萊。
薇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大衛的肩膀,決定回到車上等候,給他們一個單獨道別的機會。
回到車里卻潸然淚下,這個自己短暫嫉恨過的情敵,一個人孤獨地埋葬在了這里,沒有愛人、也沒有一個親人來為他送別。
他這短暫的一生,有過悲傷,有過快樂,使他的生命充滿陰郁、痛苦、矛盾、瘋狂、熱烈……
雷雅發來信息:“回去以后還好嗎?”
薇止住啜泣,考慮要不要告訴她阿萊的事,最后選擇刪除了信息,回了四個字:“還好,謝謝。”
大衛已經走過來了,目光落在更遠處那一片寂寂交織的香杉樹,那片山丘清晰的輪廓在大雪中變得模糊起來,寒風裹挾著雪花從那里吹過來,墓園雪松的樹枝上,雪花開始堆積,無休止息。
怒雪紛飛,雪景無限美,風揚起雪花擊打在玻璃上,融化的雪水流向窗扉。
開車回家的路上,兩人時有交談,多是說樂隊的其他人。
一切終于結束了,唯一的摯愛又回到了自己身邊,打定主意多年、堅持孤身一人的大衛在這一刻竟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
這一切,只是因為薇,只是因為她一個人。
上車以后,薇問:“葬禮也是你負責的嗎?”
“嗯。”
薇真是無法想象前幾天大衛是怎樣挺過來的,聲音有些發顫:“那很困難吧?”
“還好。”大衛想說,我只是想一個人結束那一切,再好好和你重新開始。
薇搖頭,可憐大衛還是鄙視自己,連自己也說不清楚,事實上,剛才想問的是:“你很難過吧?”
一下車,連打三個噴嚏,是感冒的前兆,一路都被大衛摟著,薇心里略微有些不適。
這種感覺很奇怪,現在不應該出現才對,有一個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視,時不時前來告誡自己的聲音說:“大衛和我,都太想告別過去了。”
有一分鐘的時間,薇覺得很可怕,好像掉在大衛的坑里,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可像他這樣的人,只要是個女人,被他看上一眼,就沒有誰能拒絕他,更沒有誰會拒絕愛他。
在大衛還是一個驚為天人的美少年,遭遇挫折、放棄夢想,混跡街頭自甘墮落的時候我救了他。
我深愛過他,他是到目前為止,唯一讓我感到強烈、新鮮、動人心魄的人。
當初離開的時候非常訣別,我沒有想過我們是基于誤會分開的,可真的是因為誤會嗎?僅僅是因為誤會嗎?
這幾天的相處大概是來到這里以后最壓抑的,都想找到過去對彼此的感覺,避免去觸碰對方的傷口,和那些人的名字:阿萊、崔、雷雅……
大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阿萊在自己的生命中已經過去了,但薇呢,在她的心里,這件事情過去了嗎?
當整座城市的人們還在沉睡的時候,薇已經背著畫具和行囊出門了。
已經五天了,除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兩人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在這極寒的冬日,她那樣專注的一個人,在雪地里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讓人非常擔心她會把自己凍壞。
大衛回到家以后,薇還沒有回來,電話也打不通,這時南音打來了電話,說薇的電話打不通。
“我也打不通。”
“那她去哪兒了?”
“畫雪。”
“她瘋了吧?這樣的天氣還出去?”
南音關心這里的天氣情況,自然不會是因為自己,大衛十分清楚這一點。
“你們怎么樣?”
薇正在和李駿佑講話,是因為在這之前給安娜打了個電話,原來今天是李駿佑的生日。
李駿佑忙完琴行的工作,正往家里走,薇的電話真是讓人意外又驚喜。
“生日快樂!”
“謝謝,是你,真的是你嗎?”
“很唐突?”
“不,不,是驚喜,我很高興,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
幾分鐘的沉默,薇問:“你會和朋友們去喝一杯,再回家和家人一起慶祝嗎?”
李駿佑老老實實地說:“已經喝過了,回到家里,我可能會睡一覺。”
“這樣無趣?”薇笑了,這個如沼澤地里的罌粟花一樣熱烈、俊惑的男人是這樣的嗎?
“你呢?在哪里?在干什么?”李駿佑好奇。
“我?畫雪。”
“雪?”李駿佑抬頭看向天空問。
“對,雪。”
對方打來電話恭祝自己生日快樂,李駿佑除了驚喜和意外,真的很想問薇,你相信我嗎?還記得當日在你家門口,我告白時說的話嗎?
你相信我愛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