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的生日,薇又回到了這片海灘。
尤達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薇說:“不知道,就,往前走走看。”
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館,約見了阿照。
他在師父的要求下,又回到了律師事務所,不過,看上去冷峻成熟多了。
阿照問薇:“她有沒有聯系過你?”
薇搖頭:“她消失太久了,有時候我都在想,她到底有沒有在我們的世界里出現過。”
阿照記得有一日,南芳打來電話,請自己陪她去警局一趟,并告訴了自己,她和薇、還有李駿佑之間糾結的過往。
她說想去自首,阿照愣了:“他的死是意外,這是法醫根據事實證據界定的事實,跟你有什么關系?”
南芳望著對面的警局,一臉天真地笑:“我沒有開玩笑,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想也許她是對的,不然為什么,他會在跟我見面的第二天就死了呢?”
阿照氣死了,從來沒有像在這一刻這樣恨過自己不能開口說話,只能用手語還有打字告訴南芳,做人應該要清醒一點:“瘋了瘋了!李駿佑死了,你和薇都瘋了!薇不肯面對現實,你也跟著瘋嗎?你以為你去自首,說李駿佑就是因為你才發生意外的,薇就能原諒你,就會回來嗎?”
南芳抬頭,癡癡地看著警局里面人來人往,幾乎是在請求阿照:“我想試試看。”
真是一出鬧劇,當時負責李駿佑失事案件的女警探,在辦公室接待了自己和南芳。了解事實之后,對方十分無語但仍保持了她職業應有的專業水準和心理素質,取了結案報告遞給南芳看:“這是這件案子的結案報告,警方和法醫是基于勘定事實證據和事故心理評估專家出的這份報告,我想你此刻并不清醒,很多家屬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親人死去的事實我們能理解,請您節哀。”
這件事之后,南芳快速地陰郁了下去,再見面的時候,發現她的話越來越少,眼神也越來越黯淡。
阿照知道,她在想她。
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她消失了,電話打過去是空號,維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阿照問:“你去找過她嗎?”
薇孤郁哀傷,難以自已,一個勁地喝酒:“找了,去過很多地方,這里,柏林,巴黎,瑞士,北島,但,都沒有她的蹤影。”
那一夜,醉得不省人事。
南芳的消失,讓薇覺得,是有人在自己的內心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是不是自己錯了,對,一定是自己錯了,我對她捏造了不存在的恨意,卻對她的愛意視而不見,我是個傻瓜。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回和她的過去,而思念、因誤會而錯過的思念,卻無法從記憶里抹去。
薇在咖啡館留了下來,留在了這座城市,留在了和她的回憶中,繼續著她的夢想。
有很多個夜晚,薇盯著墻上的畫,默默地祈禱,南芳,我很想你,你肯來我的夢里嗎?
已不知道過了多少不知歲月的時日。
維珍和丈夫的民宿生意逐漸不好,準備搬走了,臨走之前,來跟薇告別。
擁抱之后,維珍悄聲說:“她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薇也不知道。
阿照要去律所總部工作,機場送別的時候,他說:“你還要等她嗎?”
薇低頭沒有說話。
這些年的等待,阿照都看在眼里,問薇:“你愿意跟我走嗎?”
薇無言,一直以來,自己都害怕生活深深的無序,對生命的困境,總是缺乏擺脫的勇氣,總是會迷失自我。阿照是好意,他怕我一個人。但,南芳才是帶我走上通往對生活的另一種理解的道路的那個人,是她,讓我成為了我從未成為的自己。
在這里太久了,早已厭倦了那個要求完整或者圓滿的我,我厭倦過去,過去也厭倦了我,我終于得以和過去分離,繼續前行。
最后,阿照一個人上了飛機。
漸漸地習慣了一個人,有時候也拿起畫筆畫畫,但畫完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畫的是什么。
有一日,在暗沉的黃昏中,海邊,薇一個人凝望著遠方。
橋的那一頭,遠處,有一個黑點,這沒什么奇怪的。慢慢地,那個黑點在夕陽的余暉下,漸長,漸漸地成了人影,薇才覺得有點熟悉,又自嘲,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風一直不停,似在狂怒,似在嗚咽,似在哭泣。
薇顫抖地不敢相信,苦澀無聲的啜泣開始哀鳴。
橋的那一頭,許久不見的南芳,正朝自己走來。
兩人靜看彼此,許久沒有說話,然后開始哈哈大笑。
……
薇說:“我等了你很久,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南芳笑出了淚水,然后用力地狠狠地抱住了薇,哭著說:“我知道,以后我們在一起,我只有一個請求。”
薇認真地問:“什么?”
南芳哭了:“你要常常逗我笑。”
薇不能說話,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