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五雙手撐著膝蓋直起身，抿了抿唇，挽住蕭洋就繼續(xù)向前走去，腳步似乎比剛才還快些。

　　席天卷地撲來的疼痛讓她思緒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盤旋：堅持住，在昏迷之前走出去！

　　蕭洋察覺到貓五狀態(tài)有些奇怪，欲言又止，見她不想說，還是沒有問出口。

　　如此不停歇地又走了半日，當(dāng)蕭洋終于精疲力盡支撐不住時，貓五忽然停下，扶著一棵矮樹聲音平靜：“我們休息片刻。”

　　然后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一切來的太突兀，以至于蕭洋愣在原地：她身體狀況竟然已經(jīng)如此糟糕了嗎，而自己居然沒發(fā)現(xiàn)？甚至剛才她倒下，自己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攙扶，讓她就那樣重重磕在樹上。

　　經(jīng)過兩天，蕭洋其實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很多，雖然還是虛弱無力，但至少已經(jīng)能站立行走無礙。但他貪戀那十指交握的一絲繾綣，仍然還是讓貓五攙扶自己，現(xiàn)在蕭洋為這后悔不已。

　　她已經(jīng)雙眼緊閉的仰躺，可是身體似乎還在微微顫抖，刻意控制的表情昏迷中也漸漸顯出痛苦來。蕭洋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龐，微涼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與她一起輕顫——這是上次所說的令人生不如死的殤斷腸又發(fā)作了？而自己卻一直讓她攙扶著。

　　愧疚如漲潮般洶涌澎湃，蕭洋另一只手緊攥，指甲已經(jīng)在手心劃出血痕卻渾然不覺。

　　良久，他醒過神突然意識到貓五還躺在荊棘叢生的荒草地中，急忙用力試圖扶起她，動作卻十分輕柔。將貓五攬入懷中，他四顧茫茫荒野，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咬牙橫抱起貓五，卻又在站直的一瞬陡然腿軟跌下。他絲毫不閃避，也不騰出手來支撐，雙臂依然緊緊環(huán)著貓五，成為結(jié)實的肉墊。

　　南疆的荒原可不比游牧民族生活的草原，植物高且茂密不論，還都精干粗壯帶著鋒利的刺。蕭洋一聲悶哼，顧不上拔掉還掛在身上的刺，掙扎著又要起身。

　　掙扎反復(fù)，蕭洋抱著貓五跌跌撞撞艱難前進，不斷摔倒，貓五身上卻沒添出什么傷，只有身后一路倒伏在地的荊棘草，記錄著他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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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上盤旋的鳥群似乎漸漸增多，起初苦苦掙扎、一心行走的蕭洋沒有在意，可是仿佛烏云罩頂?shù)臅r候，他不由抬起頭來：

　　那是一群極丑陋的鳥。

　　怪鳥極大，大概接近一人高，羽毛烏黑，看起來沾滿污穢，可是從胸前一只到頭頂光禿禿沒有一根羽毛，顯的有幾分詭異。爪子和喙都像獵鷹一樣鋒利，喙上彎鉤猶甚，但最顯陰鷙的是它的眼神——森然鬼魅，仿佛地獄使者看著亡靈桀桀怪笑。這樣的一雙眼安在骷髏般的頭上，看了令人膽寒。

　　蕭洋面色凝重地站定，看著十余只怪鳥盤旋落下，叫聲尖銳刺耳地靠近過來。

　　他微瞇眼，現(xiàn)在形勢再明顯不過：他們被這些怪鳥當(dāng)作獵物包圍了。

　　握緊插在腰間的劍，他下意識回望貓五，見她還在沉沉昏迷中。命運真是荒謬，好不容易從巴人襲擊中死里逃生，馬上就又要葬身鳥腹了嗎？

　　猛地拔劍，他毅然迎上那些散發(fā)著濃重令人作嘔的腐尸味道的怪鳥。再不考慮中毒不能使用內(nèi)功的問題，劍光閃亮，精妙的劍法對上的卻不是武林高手。

　　那些鳥并不畏懼，躲開他的劍就猛地撕咬，況且寡不敵眾，腹背受擊下很快就見血。

　　突然又兩只鳥注意到躺在地上毫無反抗能力的貓五，拍拍翅膀就撲了過去。蕭洋大驚，再不顧得其他，迅速挺腕刺出。兩只鳥應(yīng)聲倒下，但蕭洋同時也暴露出自己的后背沒做任何防護。

　　伴隨著一聲悶哼，后背被生生撕下一塊肉，那只鳥滿意地吞下，眼神更加嗜血和瘋狂。血的濃郁味道散開，所有怪鳥都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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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五在痛苦之烈火燃燒吞噬中，感覺到臉上有溫?zé)岬囊后w緩緩滑下，伸手一摸，發(fā)現(xiàn)是紅色的？

　　飄離的意識漸漸回歸，她終于看見了眼前的景象。

　　是的，紅色的。

　　入目中，一切都是紅色的，一如那年烈焰堂的泥潭中苦苦廝殺，只是這次血肉模糊的，換了個人。

　　周圍的地上躺滿了死亡的食尸鳥，但是濃重的血腥味竟掩蓋了它們與生俱來的腐臭味道。

　　緊緊抱著自己的人，渾身是血，已經(jīng)看不清受了多少傷。他似乎昏迷，卻又嘔出一口血來。

　　顯然是妄動內(nèi)力，毒性深入肺腑了。

　　貓五再次感覺臉上溫?zé)釢駶櫍瑓s連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那是淚水。

　　“蕭洋，你不要命了嗎？”

　　他怎么這么傻？我跟他進入沼澤，是相信能掌控場面，始終懷著幾分冷眼旁觀，才不是什么舍命追隨。我還陷害他，做他身邊的眼線呢。他這就當(dāng)真了？為了救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為什么要這樣？

　　始終平靜的貓五，伏在蕭洋身上，卻無法控制自己的顫抖。

　　像他們這樣在陰暗中行走的人，一次次微小的溫暖只能蕩起淺淺的漣漪，就像滴水終究匯不成江流。而現(xiàn)在，如暴雨突至，山洪洶涌而下，止一瞬間，沖垮了貓五心城外堅固的銅墻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