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慕容齊卻仍是難以入眠,父皇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成妃,可身為人子,又怎能眼看著母親受苦而不聞不問?
想了許久,慕容齊決定冒險前往冷宮,他以前也經常偷跑出來,這次他也扮作小太監的模樣,想著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剛換好太監服準備出門,慕容齊突然發現屋里地上多了張紙條,他疑惑地在殿內張望,屋里的門窗均是關著的,這張紙是何時何人放在這里的?他不過入內室換個衣服的時間,這張紙竟就這么不聲不響地出現在這里!
慕容齊一看,紙條上寫著一句話——欲救成妃,速往冷宮。
這字跡慕容齊并未見過,對方能這樣悄無聲息地將紙條放進他的房間里,一定是個功夫了得之人,慕容齊臉色凝重起來,到底是誰?
只是慕容齊也想不了這么多,看紙條上的內容,成妃似是有危險,慕容齊便馬上出了寢宮,避開了宮中守衛,一路朝冷宮而去。
與此同時,一身夜行衣的葉凝見慕容齊出了門后,立刻先慕容齊一步去了冷宮。
冷宮中,成妃不過被關了一天,就已經是精神萎靡,容顏憔悴,本就虛弱的身子,這會兒更似弱柳嬌花,好像隨便誰輕輕動個手就能要了她的命。
面對冷宮這樣的環境,是個人都受不了,尤其是到了晚上,這里沒有半點火光,成妃看著四周一片漆黑,聽著風中不知哪兒傳來的低沉的嗚咽聲,只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頭巨獸的嘴中,隨時可能被吞咽入腹。
恐懼不斷加深,天一黑,成妃就不敢待在外面了,但就算躲進屋子里,她也根本無法也不敢入睡,所以只是縮坐在床角,努力用僅剩不多的冷靜和理智對抗著這難熬的夜晚。
這里的門窗破舊不堪,風一刮,總是會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成妃在黑暗其實什么都看不清,但她還是睜大了眼睛,警惕地盯著四周。冷宮的各種傳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是后宮的一些嬪妃宮女之間偶爾閑談間的笑料,對于冷宮外的女人來說,冷宮里的一切都是可以拿來嘲笑諷刺的,而這冷宮曾關過無數的女人,那些女人最后都死了,所以冷宮一直都有鬧鬼的傳聞。
成妃現在看似安靜,其實心里早已經驚濤駭浪,她時時刻刻都在期待著皇帝能傳來一道圣旨放她出去,可她冷靜下來后就想明白了,以皇帝的性格,親眼目睹了那樣的一幕,他絕不可能放過她了。
就在成妃精神緊繃之際,突然,房間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成妃頓時繃緊了身子,盡可能地向后縮了縮,她全身發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著房間的門,耳力也是前所未有地好,她甚至能聽出那腳步聲是個女子的,因為這腳步聲就像是宮里的妃子一樣,蓮步輕移,每一步都跟量過似的十分規整,這樣的腳步聲,也是成妃自己所熟悉的,應該說宮里的每一個妃子都是這樣的。
但這才讓成妃更驚恐。這里是冷宮,除了她應該沒有別人了,為什么這么晚了會有人?是哪個妃子?還是皇后?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成妃越想越害怕,腦子里不斷回憶起過往那些年從別人那里聽來的關于冷宮里鬧鬼的事,當時只當是笑話,聽過便罷,可現在,那似很優雅的腳步聲,卻像惡鬼的呼喚一樣,一聲又一聲,不斷折磨著成妃的心理防線,她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想盡量不要發出一點聲音,尤其是恐懼的聲音,她怕把外面的“人”引過來。
但可惜,外面的人看來是特地沖著成妃來的,腳步聲穩重而輕緩,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成妃所在房間的門口。
成妃瞪大了眼睛,看著映在門上的黑色人影,只覺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害怕了,恐懼占據了整顆心,可她捂著口鼻的手仍是不敢放下,只是眼淚卻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滑落到手上,很快將兩只手都浸濕了。
門外的人影站了沒多久,然后在成妃充滿絕望的眼神中抬起了手,緩緩推開了房門!
成妃終于控制不住地大叫一聲,然后扯了床上先前被她無比嫌棄的骯臟的棉被,一把拽過來將自己嚴嚴實實罩了起來。
門外的人將成妃的一系列舉動看在眼里,原本冰冷的目光透出了幾分嘲諷,嘴角輕輕揚起,站在門口,道:“成妃娘娘不必害怕,我不是來害你的。”
躲在被子里的成妃聽到這聲音,雖是害怕,但她還是大著膽子偷偷掀開了被子的一角看了過去,只見門外站著一個黑衣人,聽剛才的聲音,是個女子,可成妃卻看不出這女子到底是誰,不過成妃卻注意到,女子是有影子的,至少她不是鬼!
來的是個人!這讓成妃的恐懼減少了幾分,但這大晚上一身夜行衣的裝扮,怎么看也都不像什么好人,成妃還是不敢大意。
“你……”成妃顫著聲音開口問,“你是何人?”
葉凝輕輕一笑,道:“成妃娘娘不用怕,我若想殺你,這會兒你早已經死了,我來,只是想找你聊一聊,你可以出來,當然,如果你覺得那樣裹在被子里能讓你覺得安全一點兒,你也可以繼續裹著,我就站在這里,不會進去的。”
成妃當然不會從被子里出來,在這皇宮生活了大半輩子,她只知人心險惡,可不相信什么“好人”,何況這個人大晚上來找自己,還說什么聊一聊,聊什么?
不過成妃也是見過大風浪的,既然來人并未表現出惡意,那么成妃也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害怕,否則豈不讓人看在眼里,知道她此刻根本就是只驚弓之鳥。
“你、你想說什么?本宮認識你嗎?你是誰?”
葉凝道:“娘娘,我勸你不要問我是誰,不知道我是誰,你還能安然無恙,若是知道了,恐怕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聞言,成妃心中一驚。這女子雖說話輕柔,聽起來完全不像個惡人,可說的話卻讓成妃從骨子里冒著涼,成妃也知道自己多問了,對方蒙面前來,就是為了遮掩身份,她還真不能亂問對方身份,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殺人滅口了。
葉凝一邊和成妃說著話,一邊聽著冷宮外的動靜,沒多久,她聽到了慕容齊走近的聲音,于是才繼續道:“成妃娘娘,今日前來,是想向娘娘確認幾件事,娘娘若是知道的,請老實回答,當然,娘娘也可以說謊或是不說,但我建議娘娘還是不要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免得后悔!”
成妃被她這么一番威脅,頓覺受辱,可形勢比人強,她只能咬咬牙忍了,“你想問什么?”
葉凝聽著動靜,確定慕容齊已經到了,但顯然,慕容齊已經看到了站在這里的葉凝,他自知自己沒有武功,所以絕不會擅自露臉打草驚蛇,因此慕容齊選擇先躲在暗處觀察這里的情形。
這段距離,足夠讓慕容齊聽到二人的對話了。
葉凝道:“成妃娘娘,你可認識靜心庵的靜一師太?”
成妃眉頭一皺,“你也認識靜一?”
葉凝聲音沉了沉,“現在是我在問你。”
成妃恨恨地看了葉凝一眼,道:“本宮認識又如何?這宮里很多人都認識她,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葉凝道:“可會派殺手前去殺害靜一師太的,就只有成妃娘娘一個!”
成妃臉色瞬變,“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靜一的人?是靜一讓你來害我的,是不是?”
葉凝笑道:“娘娘勿要驚慌,我說了,我不是來殺你的,我只是來問你幾個問題,只要你老實回答了我的問題,我馬上就走。娘娘為何要殺靜一師太?”
這件事本是秘密進行,但成妃見眼前之人都知道她派人殺靜一了,那么將緣由說出也沒什么不可以了,“她不知好歹,破壞貞兒與溫澤允的婚事,本宮只不過是派幾個人教訓教訓她罷了,她又沒死!”
在暗處偷聽的慕容齊萬萬想不到,會從自己一向溫婉的母親嘴里聽到這樣一番充滿著惡意的話,可慕容齊想不通,就算靜一師太不同意這樁婚事,為何他的母妃要替慕容貞出這個頭?就連皇后都沒說話不是嗎?
慕容齊繼續聽下去,他有種預感,接下來,他可能會聽到更多匪夷所思的事!可不知怎地,心中似是生出了幾分退意,但終究還是讓好奇心給打敗了。
葉凝繼續問道:“你為何對慕容貞如此上心?她是皇后的女兒,要殺靜一,也該是皇后下手,難道……你和皇后達成了什么協議嗎?”